这次的分史世界进入地点是特里格拉夫。
就像贝尔所说的那样,这次的世界显然与以往不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和我所熟悉的世界没有两样,可是不管我走到哪里,一种莫名其妙的气氛始终挥之不去,总感觉好像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我一样,让人浑身不舒服。

但不管怎么样,当下的首要任务是把握这个世界的时歪因子的身份。和以往一样,我正准备开始在路上收集情报,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尤里乌斯??”
我回过头去,只见诺娃站在我身后,两只眼睛瞪得圆圆地看着我。

“尤里乌斯!真的是你吗!太好了,听说你失踪了,我可担心死了!”
诺娃激动地抓住我的手,两只眼睛溢出了泪花。

失踪??我一下子懵了,呆若木鸡地任由诺娃抓着我的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出反应才好。
“我失踪了?”
“对啊,这一年多来你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啊?是去了里泽马克西亚吗?不管怎么样至少也该给我们捎个信儿吧?我们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太过分了!”
面对诺娃如同机关枪似的一连串质问,我反倒比刚才稍微冷静了一些,空白了片刻的大脑立刻迅速运转起来。看来,这个世界的我在一年前就已经失踪,并且原因不明,至少诺娃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失踪。这么说来,怪不得刚才一路上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失踪了一年多的格兰匹亚斯优秀特工,忽然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大街上,怎么可能不吸引众人的注目呢。

“啊啊,真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大家都还好吗?路德加呢?”
总之这里先想办法打个圆场,然后在不被怀疑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套出更多信息。

“唉,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可多了,皮兹利社长病逝,里多升为分史对策室室长,然后格兰匹亚斯的社长也变成了路德加。”

“什么!?”

诺娃的一席话信息量太大,几乎让我的脑子一瞬间再次停止运转。
皮兹利病逝!?那个皮兹利……他居然会病逝!?
里多的升迁倒是不意外,可是路德加居然进入社成为社长什么的。

“尤里乌斯,你怎么了?脸色好像很差哦?”
“啊啊,我没事,谢谢你。我还有急事,先告辞了!”
想起了什么的我匆匆忙忙地与诺娃告别,转身向车站跑去。一路上,我不顾得周围行人向我投来的异样的视线,一口气跑到车站售票大厅,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大厅中的时刻表。

“果然如此……!”
眼前的时刻表应证了我心中的疑问,现在的日期是我本来所在的正史世界的3年后。
进入分史世界有时会遇到这种情况,时歪因子的力量过于强大,导致时空轴产生扭曲。一开始我来到这个世界时所感到违和感也证明了这一切。首先,这里是正常时间轴的三年后的分史世界,再者,这个世界的皮兹利已经死亡,而行踪不明的我很有可能也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而且最让我想不到的是,路德加竟然是这个世界的格兰匹亚斯社的社长。这一连串的不寻常都给我的大脑敲起了警钟。

(短短三年竟然发生如此变故,这个世界到底是从哪里,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分歧呢?)

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我拼命地摇头想要否定那个可能性。
不管怎么样,现在我必须先去确认真相,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而能够为我解明这一切的,看来只有一个人了。
我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转身向格兰匹亚斯大楼走去。


来到格兰匹亚斯大楼的一楼大厅,贝尔接待了我。和诺娃不一样,贝尔对于我的出现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而是用依旧机械而公事化的态度告诉我“请到社长室等候”,然后把我带进了电梯。她或许是从我的目光中读出了我心中的疑问,上升的电梯中,贝尔忽然用不紧不慢的声音冒出一句“这是路德加社长的吩咐,‘如果尤里乌斯来了,就请让他直接来见我’。”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紧,而贝尔依然面无表情,好像在说我只是公事公办地转达社长的命令而已,之后也没有再说话。

贝尔把我带到顶层的社长室,给我倒了杯热茶,说了一句稍等片刻之后便消失在门背后。
反正坐着也是干等,无所事事的我在社长室四处观察起来。这个分史世界里的社长室和我所熟悉的那个社长室整体上并没有太大差别,室内宽敞而明亮,家具和地面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位于中央的那张阔气的办公桌上各种资料和报告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办公桌旁的书架上除了关于分史世界的报告和研究之外,还有各种料理研究书籍也占去了大半的空间,充分反映出了主人对料理的热心和执着。特别是某本书的标题《番茄的一百种美味烹调妙法》令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然而,这里与我所熟悉的社长室的最大不同点,是书架上一个摆满了相框的角落。大大小小的相片总共有十多张,而每一张相片中都有我——确切来说是这个世界的尤里乌斯的身影。照片中的我,有的是在趴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视,有的是在逗露露玩耍,有的是身穿睡衣呼呼大睡的样子。不论哪一张都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个剪影的感觉。而能够拍下这样的照片的人,不用想当然只有一个人——这个世界的路德加。看着这些照片,一想到原来我在路德加的眼中是这个样子,不知为何就觉得既好笑又害羞。

而当我的目光落到这堆相片中唯一一张我和路德加的合照上时,我一瞬间屏住了呼吸。路德加亲密地搂着我的手臂,和我并肩站在画面中央,灿烂的笑容背后是晴朗的蓝天,还有一座从来没见过的巨大的风车。照片右下角有一行手写的小字,2xxx年9月8日 摄于加拉赫•夏尔。这个地名对我来说很陌生,我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和路德加在这种地方照过相。从日期来看,这是我所在的世界的未来所发生的事。我盯着照片中的路德加,这个世界的他看起来要开朗得多。另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的那些照片也好,这张照片里路德加的表情和动作也好,这个世界里的我们兄弟俩的关系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亲密许多。

“加拉赫•夏尔的风车是靠精灵术来运转的。精灵术通过整个城镇的增幅使风力强化,从而给风车提供动力源。精灵术真的很神奇,对吧?”
忽然间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我立刻转过身,只见一身黑衣的男人出现在社长室的门口。

身穿笔挺的黑色西装,男人的容貌神情显得有些疲惫和沧桑,银白色的发色中有一大半都被染成了黑色,唯一不变的是眼瞳里那深邃的翠绿色。虽然氛围改变了很多,但我几乎一眼就认出来,眼前的这个黑衣男人就是这个世界的路德加。

“路德加……”
路德加对我的出现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从我面前走过,目光落在那张合影上。
“这是2年前里泽马克西亚与艾林匹奥斯通航之后,我和尤里乌斯一起到里泽马克西亚旅行时,在加拉赫夏尔的大风车前拍的照片。”

“2年前?里泽马克西亚?”

“啊,对不起,不从头说明的话,你会很混乱是吧?”
路德加眯起眼睛地微微一笑,开始慢条斯理地为我解释起来。

听了路德加的话,我明白了两件事,一是这个分史世界的两年前,里泽马克西亚这块新大陆被发现,和我们艾林匹奥斯人不一样,生活在里泽马克西亚的人没有黑匣,相反地他们拥有自由使用精灵术的能力。两年前艾林匹奥斯与里泽马克西亚通航,从那以后人们便可以自由往来于两个国家之间。对于艾林匹奥斯人来说,精灵术是个遥不可及而又难以捉摸的存在,因此像加拉赫•夏尔的大风车这样,通过精灵术原理来运作的巨大景观自然就成了吸引艾林匹奥斯游客的风景名胜之一。

而另一件事,就是站在我眼前的这个路德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尤里乌斯。否则他也不会一开始就向我解释照片的出处和里泽马克西亚的来龙去脉。恐怕这个世界的路德加早就已经参与到了破坏分史世界的计划当中,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是格兰匹亚斯社的最高领导者,所以对于我的出现他自然不会感到稀奇吧。明白了这些,我也不打算再多费唇舌,直接切入主题。

“路德加,告诉我这个世界都发生了些什么?这个世界的我为什么会失踪?皮兹利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会变成格兰匹亚斯社的社长?”

“尤里乌斯真是急性子啊,这可是我们兄弟俩的久别重逢,别谈那些煞风景的话题,让我们坐下来慢慢叙个旧如何?”

路德加无视我的质问,走到沙发上坐下来,从纸袋里取出一个番茄,举起来朝着我晃了晃。
“有番茄哦,要不要来吃?”
那人畜无害般的微笑让人既火大又无奈,我走过去站在沙发前看着他,单手扶额地叹了口气。

“别岔开话题。路德加,不要以为用番茄就能打发……呜!”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我的嘴巴里就被番茄给塞住。路德加恶作剧般地抬起眼皮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就像小恶魔般露出胜利的微笑。

各种意义上,这个世界的路德加简直就是另一个人。但不论是我所熟悉的路德加,还是眼前的这个路德加,我都拿他们没辙。

我毫无办法,只能咬了一口番茄在沙发上坐下来,感受着酸甜酸甜的汁水渗进牙缝里的滋味,心里盘算着到底该怎样才能让眼前的这个路德加乖乖听话。

“尤里乌斯还是老样子呢。”
首先开口的是路德加。被打断思绪的我把咬了一口的番茄放在茶几上的盘子里,转头看着他的眼睛。

“什么意思?”

“我不是你所熟悉的那个路德加,这个世界的我对于你来说应该是个完全陌生的存在吧。可是你对我还是那么温柔。真让人头疼啊。”

“对我来说,不管在哪个世界,我始终是你的哥哥。”
虽然分史世界里的路德加对我来说并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路德加,但他是我弟弟这一点是永远不会变的,作为哥哥,哪有不对自己的弟弟好的道理?

“哥哥有时候真是温柔到让人火大的地步呢。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完全没有跟路德加提起过分史世界的事,也没有告诉过他你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吧?”

“当然没有,我不想让路德加参与到这些事当中来,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够远离皮兹利和格兰匹亚斯社,永远过着与库鲁斯尼克一族无缘的生活。”

“所以你就一个人背负着破坏分史世界的使命,默默承受着发动骸殼所带来的副作用么?”
看到我沉默不语,路德加扭过脸去,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握成了拳头,微微颤抖起来。

“哥哥,你果然还是那么自作主张。”

“这都为了路德加好!”
我高声反驳道,话音刚落只觉得眼前一晃,下一秒我就被按倒在了沙发上。路德加坐在我的身上,用比我想象中还要大的力气紧紧抓住我的手腕,翠绿色的眼眸正在剧烈地摇曳。

“就算明知道自己会死吗!?”
路德加大声地吼了出来,我一瞬间呆住了,怔怔地看着他扭曲的面孔。

“你有考虑过我的心情吗!?哥哥突然间不明不白地死去,而我却连哥哥为什么死,杀死哥哥的犯人是谁都不知道,你打算让我就这样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度过余生吗!?你真觉得这样做我会开心吗!?这种做法太残忍了!”
一行清泪顺着他苍白的脸颊上滑过,冰冷的泪珠滴落在我的嘴角。

“路德加……该不会……”
这个世界的我难道已经被杀死了吗?说是失踪了一年多,其实是一年多前就已经死去才对吧?但是我的这一猜想立刻就遭到了否定。

“尤里乌斯还活着……虽然活着,但也和死了没多大差别了……”
路德加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
我心里一惊,屏住呼吸地凝视着脸色憔悴的他。

“哥哥,你真的觉得按照你的做法,就能够保护那个世界,和那个世界的我吗?”

“对不起,路德加,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只有破坏掉所有分史世界,我们的世界才能存续下去。

“是吗……原来如此,我懂了。”
路德加放弃地笑了,好像一切都了然于心似的松开了我的手,从沙发上走了下来。

“放心吧,哥哥,我不会干涉你的做法。”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着光转过身来注视着我。

“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什么赌?”
“要是哥哥打赢了我,我就把发生在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的真相告诉哥哥。要是哥哥输了,就要满足我的一个愿望。”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发出一道耀眼的闪光,等我反应过来,除了头部以外全身骸殼化的路德加便已经手里提着双剑,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弟弟骸殼化的姿态,而且还是除头部以外的全身骸殼化,心情复杂的同时我的胸口也在隐隐作痛。就是因为不希望看到这种事发生,所以我才忍受着被利用的痛苦坚持到现在。虽然这个世界和正史世界的偏差值相当大,但是只要一想到眼前的一切也是未来的一种可能性,我就感到一阵绝望。

“路德加,为什么!?”

“哥哥想知道为什么吗?”
路德加举起手中的双剑,那姿势与我拿剑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即便是这种时候,我也不得不感叹,不论是哪个世界的我们都是兄弟的事实。

“哥哥不是说了吗,就算知道自己会死,就算把自己唯一的弟弟蒙在鼓里,也要消灭分史世界保护你的路德加。但是我和你的路德加可不一样,我已经不再一无所知,不会傻乎乎地等着尤里乌斯来保护我,就算只有一分一秒也好,我也想和尤里乌斯在一起。不管是谁要毁掉我们的世界,就算是哥哥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从刚刚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就感受到的不安定感的根源——站在我面前的路德加与正史路德加有着太多不一样。这个世界的路德加热情奔放,坏心眼而又偏执,为了保护自己唯一的亲人,甚至不惜与任何人为敌。而这是正史世界的我所想象不到的。我无法把他与正史路德加划上等号,但我又不能一口咬定他的想法是正史路德加所没有的。正史世界的路德加太过无欲无求,或者说他在想什么想要什么我根本无从得知。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的弟弟路德加现在正以一种我最不愿意看见的姿态站在我面前。对于这个世界的路德加来说,不管自己是分史世界还是正史世界的人,这个世界的存在本身对于他来说就是唯一的真实。谁都没有权利去指责路德加想要保护自己的世界,保护哥哥的决心。而可悲的是,作为这个世界的破坏者,我不得不以同样的姿态与他决一死战。否则我没办法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没办法从这个世界脱身,也就没办法保护我所爱的人。

于是我只能高举起手中的怀表发动了骸殼,摆出临战的姿态。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眼前一阵黑影掠过,路德加已经袭近我身旁,我立刻抽出双剑回应,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声,我和路德加的剑架在了一起。

“一决胜负吧!我倒要看看,是哥哥的决心强,还是我的决心更强!!”

不交手不知道,一交手我才体会到路德加的强大,流畅而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招招瞄准要害的剑法让人感觉不到对方有一丁半点的犹豫,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我也不由得觉得吃力,别说是主动进攻了,仅仅是招架对方的攻击就有些力不从心。短短三年而已,那个人畜无害的路德加竟然会成长为这样一个强大的骸殼能力者,作为哥哥的我不知道是该感到欣慰还是难过。

“哥哥,你想输么?还是说你是故意放水?”

“……开什么玩笑!我倒希望我能有放水的闲情逸致呢!”

“哥哥,你果然太温柔了……”
刀光剑影中,我仿佛看到路德加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悲哀的微笑。
下一秒,路德加的脸突然出现在至近距离,嘴唇从我的脸颊轻轻滑过,光滑的脖子直接暴露在我的眼前。我瞬间愣住了,这样简直就好像故意把自己的要害暴露在敌人面前一样,只要我的剑再往前挪一公分,路德加喉部的动脉就会被我割破。

为什么要做这种与自杀无异的行为?难道路德加一开始就没打算赢我?

就在我迟疑的这一刹那,忽然间腹部上传来一记闷痛,我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肚子跪了下来。滚烫的血液从我的指间缝隙流出,瞬间染满了周围的地面。

我跪在地上,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的路德加。路德加的剑尖滴着血,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翠绿色的眼眸中隐约掠过一丝失望之色。

“哥哥,你是赢不了我的。”
就好像对一切都绝望了一样的声音,我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

哐啷,耳边响起双剑掉落脚边的声音,体温正在慢慢离我远去,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浮现在眼前的,是今早送我出门时路德加那天使般的笑脸。

对不起,路德加。承诺,哥哥没办法兑现了……
怀着悔恨的心情,我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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