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被轻轻拍打,光阳苏醒过来。
光阳躺在一个光线有些阴暗的房间里,醒过来的瞬间立刻因为腹部的疼痛而扭曲了表情。但是比起这个,自己现在所处的情况更让他瞠目结舌。
“还活着吗?你和亨运气都还不错嘛。我当时应该再多给他一枪的。”
从刚才开始一直在拍打光阳脸颊的昌史站起身来,一脸郁卒地低声说道。光阳为自己全身一丝不挂的事实惊呆了,但是更让他吃惊的是,他的脖子上居然套着项圈,就好像准备被拿去卖的奴隶一样。而且让他更受冲击的是,他发现自己所身处的房间四周被铁笼子包围。在这个光线无法照射进来的阴暗室内,地面是又硬又冷的水泥地。虽然光阳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从时不时能够感觉到的摇晃感上来看,这里应该是船舱内才对。
“亨、亨他……昌史先生,为什么你要把亨……”
刚想要抓住昌史,光阳就被项圈的链子勒住脖子,险些窒息。由于项圈的链子和墙壁相连,所以不管光阳怎么扯也挣脱不开。
“我是觉得那家伙应该可以利用才收留了他。结果怎么样?不听我的话一个人跑出去,还突然说什么要我放过你们,真是看错他了。”
昌史冷冷地看着光阳,叹了口气把手搭在铁笼上。
“为了维护组织的戒律我只能这么做。其实我是想杀了他的,可是现在你还活着,这就说明那家伙还没死吧。想不到那家伙还挺命大的嘛。不过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估计他也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份了吧。”
“怎、怎么会……”
知道亨没事的光阳刚刚放下心来,就被昌史毫不留情的话吓得脸色发青。
“光阳,你也做出选择吧。亨命不久矣,你要是不赶快和其他人进行契约的话就会死哦。”
昌史将铁笼子敲得铛铛作响,目不转睛地盯着光阳。
“哎?”
“你的契约对象还是亨对吧。亨要是死了的话你也会死。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得跟这艘船里的其他兽人进行契约。”
别开玩笑了!刚想这么说,光阳就把话吞了回去,在脑袋里拼命盘算着脱身的方法。对光阳来说除了梁井以外他不会再考虑跟另外的人结下契约。但是就算在这里说这种话,只要脖子还被项圈锁住,他就不可能从这里逃得出去。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逃脱?光阳拼命地思考着。
就算亨死了,而自己也跟着死掉,他也不愿意死在这种地方。实在不行干脆跳进海里算了。
就在光阳思考着这些事的时候,从不远处一直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个隐约是少年的哭声。到底那是什么声音,光阳疑惑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昌史便阴森森地笑起来,身子靠在铁笼上。
“有时会那样的兽人,不但要吃身体,还要做。”
一开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而睁大眼睛的光阳,一听到少年高昂的呻吟声,便马上明白过来是性交的意思。他满脸通红地看着昌史,昌史立刻喷笑出来。
“也对呢,已经有过契约经验的你也是要挑对象的吧?既然机会难得,那就让你看看好了。来人,拿住这家伙的锁。”
昌史说完,铁笼的门就被打开,一只野兽前倾着身体,拖着笨重的脚步走了进来。野兽一看到光阳便口水直流,那表情仿佛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咬碎光阳一样。
“这家伙可不能吃,他有契约对象,味道不太好哦。”
听到昌史的话,野兽露出失望的表情,伸手抓住墙壁上拴住光阳的锁。
“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吧。这家伙啊,已经恢复不了人类的姿态了。”
昌史指着这只牵着锁链向前走去的兽人,对光阳说道。光阳惊讶地看了那只野兽一眼,对方似乎依稀能够听懂他们的对话,但他只能发出“呜——啊——”这样无意义的只言片语。光阳打心底地恐惧起来,背脊一阵颤抖。
“为、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契约者,不断地兽化,最后理性全失,再也恢复不了人类的样子。一旦这样就完了,之后就只有……”
昌史没有把话说完,只是轻轻地微笑起来向前走去。光阳领会到了昌史后半句话的含义,不由得浑身战栗。对亨可以毫不犹豫地开枪乱射的昌史,一定不会对杀死这样一个兽人有什么良心上的谴责。
被兽人拉着往前走,光阳才明白自己被囚禁的地方真的是个牢房。眼前是三个被划分开来的铁笼子,被关在里面的都是和光阳一样被锁链拴起来的全身赤裸的少年。刚才在不停呻吟的是与光阳相隔两个牢房的一位少年。少年全身鲜血淋漓,一只野兽正跨在少年的身上摆动着腰。少年被锁链锁起来无法逃走,不管怎么看这都是凌辱行为。这过分强烈的冲击性画面让光阳整个人呆住,大脑一片空白。
“为、为什么……?”
看到光阳呆站着不动,昌史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为什么……?那、那个孩子……和我们一样……都是饵,对吧?为什么对自己的同类做出这么残酷的事……”
光阳难以置信地紧绷着脸,昌史轻轻一笑,向铁笼里看了一眼。
“这就是组织的规定。饵到二十岁为止都被组织饲养在这里。我也是,不过我感觉不到痛苦,所以即便被吃也毫无感觉。只要在二十岁之前决定自己的契约者,然后就可以自由了。就和花街一样。只不过我们奉献的是自己的血和肉。这个铁笼子虽然主要是为了囚禁饵,但也是考虑到不让兽人进入。要是让兽人随随便便进来想吃就吃的话,任谁都受不了吧。啊啊……不过偶尔也会有这种喜欢不停地强暴饵的兽人。”
面对用习以为常的语气说出这些话的昌史,光阳不寒而栗,血色尽失。至今为止虽然听说了不少关于组织的奇怪传闻,但那都是些很模糊的影子,直到现在来到这里亲眼目睹各种光景,光阳才明白了这是一个超越常理的集团。
“你要是在二十岁之前被组织发现的话,说不定就会变成这样呢。”
昌史吐出残酷的话语,光阳再也承受不住当场跪倒。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幸运,残酷的事实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内心。
“喂喂,这样就把你吓得跪倒了吗?你啊,以为组织是干什么的?你该不会不知道我们在做些什么事吧?”
看到光阳跪在原地,昌史也跟着蹲了下来,用指尖轻轻拉住光阳的头发。
“组织干的……事……?我听说是保护兽人……”
还没有从冲击中缓过神来的光阳喃喃地说道,昌史便捧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
“我说你啊,光是保护的话要怎么维持组织的运作啊。兽人里也是有有钱人的。我们在高价贩卖血液啊。那些家伙想维持人形,所以不管我们开多少价他们都愿意买哦?然后我们还接受暗杀的委托。”
“暗……暗杀…?”
对于这个单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光阳呆呆地反问了一句。
“如果尸体被吃掉的话不就毁尸灭迹了吗…?这种事,组织也有在做。”
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光阳呆呆地凝视着昌史。虽然若无其事地从事着违法行为的组织让他很吃惊,但是更让他不解的是,为什么昌史可以毫无罪恶感地参与到这样的犯罪集团中来。昌史说自己感觉不到疼痛,这就是他误入歧途的原因吗?
“昌史先生……觉得这样开心吗?在这种地方……”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恶人。虽然光阳还不至于天真到有这种想法,但是让他感到疑问的是,为什么昌史可以做出这么惨无人道的事。光阳不觉得做这种事情有什么快乐。
听到光阳的提问,昌史微微地扬了扬眉,无言地凝视了光阳一会儿。
“……站起来,光阳。在你磨磨蹭蹭的时候估计亨都快死了。”
昌史没有回答光阳的话,将光阳拉着站起来继续向前走。在昌史的催促下,光阳不情不愿地拖着脚步,走上狭窄的楼梯。上了楼梯,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一片漆黑的海面。虽然光阳早就猜到自己在船舱内,但是从周围一点光线也没有这点来看,估计这里距离港口已经挺远了。光阳愕然无言。他抬头看着夜空中点缀着的漫天星斗,到底要怎样才能从这种地方逃出去呢?
光阳被带到操舵室隔壁的一间宽敞的房间。昌史一走进去,里面的四五个男人便同时转过身来。让光阳觉得有些意外的是,这几个男人全都打扮得如同出没于繁华街上的时下年轻人一样。男人们的目光同时聚焦在光阳身上,这时光阳才意识到自己仍然全裸,不由得满脸通红。
“今天船里只剩下这群家伙了。要挑的话就从这几个家伙里挑吧。”
昌史把手搭在光阳肩膀上向男人们招手。男人们毫不客气地用饶有兴致的眼神打量着光阳。从昌史的话来判断,这些人应该都是兽人。
“昌史先生,可以和这孩子进行契约吗?”
“挺可爱的嘛。”
“脸都红透了,很少见的类型呢。”
男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光阳围起来,伸出手在光阳脸上、肩膀上、腰间摸来摸去。光阳吓了一跳,猛烈地颤抖起来。
“住、住手!”
讨厌被这些人摸的光阳扭动着身子,男人们笑出声来拉住光阳的手。
“皮肤好滑哦。和我契约吧。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啊,好狡猾。我也要和他契约,居然还会害怕,好可爱哦。”
男人们被光阳的反应逗乐,纷纷伸出手拉住光阳,光阳只觉得无比反感,拼命地挥开伸过来的手。男人们的手一碰到他的肌肤,全身就冒起鸡皮疙瘩,恶心得想吐。
“光阳,你……是知道男人的滋味的吧。没关系,你可以和他们都上一次床,然后从里面挑选和你相性最合的家伙。”
看到光阳在男人之中被拉来拉去,昌史微笑着提议道。光阳脸色一青,而男人们却一下子欢呼起来。
“我,不会和任何人进行契约!!”
要是真的做出那种事的话自己会疯的,光阳想都没想就大叫了出来。近距离地看着光阳的昌史一下子收起笑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拒绝而不爽,男人们也一瞬间停止了欢呼。
“你会死哦,那样你也无所谓吗?”
迎上昌史那冰冷的视线,光阳瞪了他一眼。
“死就死。我,不会和任何人进行契约……。绝不让昌史先生得逞。”
光阳一字一句地回敬道,他能感觉得到隐藏在昌史那平静表情下的怒火,于是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昌史看着光阳,双眼眯成一条线。
“……哼,真是让人火大的小鬼……”
昌史抱起双臂俯视着光阳,轻轻地扬了扬下巴。
“把这家伙带到我房间。然后,叫花梨过来。”
昌史的话让男人们一瞬间紧张起来。光阳虽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明白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男人们似乎都反对昌史的这一决定,七嘴八舌地劝慰起昌史来。
“昌史先生,这也太……”
“就是啊,这可是贵重的饵啊……”
感觉到有些不寒而栗的光阳打量了一下周围男人的表情,昌史狠狠地瞪了男人们一眼。
“没听到我的话吗,快去!”
昌史又重复了一遍,男人们面面相觑,最后只好无奈地抓住光阳的锁。不知道昌史要把自己带到他房间干什么,光阳奋力挣扎起来。要是又被带到奇怪的地方监禁起来的话,他就逃不出去了。
“真可怜。所以说跟我们进行契约不就好了嘛。”
男人们不由分说地抓住想要挣脱的光阳。由于地板摇晃不定,所以光阳没办法作出有效的抵抗,就这样被带到二楼的某个房间里。
“呜哇……”
整个人被扔在床上,锁链的另一头被拴在床头的栏杆上。看到锁链被上了锁,光阳害怕地抬起头来。男人们纷纷退下,房间里只剩下昌史一人。
“偶尔也有像你这样的,拥有反抗精神的饵。”
昌史冷冷地低声说了一句,一脚踩到床上,床板发出嘎吱的声响。
“这种时候呢,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
“我会让他和女人做爱,让女人怀上他的孩子。”
光阳啊地叫出声来,惊恐不已地盯着昌史。以前他曾经听梁井说过,被称作饵的特殊人类,只要有了孩子就会死。昌史现在就正打算对光阳这么做。
“只要有了孩子,就可以储存大量的血液。你是死是活对于我来说都不痛不痒。好了,你打算怎么做?光阳。这可是最后的生存机会哦。我对兽人虽然很冷酷,对饵可是很温柔的哦。”
昌史一下子凑近光阳的脸,下达了死亡的宣告。
这下真的会死,光阳有这种感觉。搞不好亨还没死,自己就会先命丧于此。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为了活下来跟其他人进行契约。
因为和亨契约之后他就下定了决心。
再也不和梁井以外的人进行契约。
光阳一直都认为,自己的契约对象除了梁井以外再也不可能有其他人。对于光阳来说,如果这世上有特别的人的话,这个人只有可能是梁井。即使和亨结下了契约,梁井还是原谅、接受了自己,一想到这样的梁井,光阳就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和其他人再进行契约了。
因为那是对梁井的背叛。
他不想再一次背叛梁井。
“……会来的……”
绞尽全身力气挤出这么一句话,光阳抬起头正视着昌史的眼睛。
“梁井先生……会来救我的——所以,我不会和任何人进行契约。”
昌史似乎对光阳的回答感到很意外。他的表情就像受到冲击而失神一样。他愕然地盯着光阳,脸上渐渐浮现出饱含侮辱的冷笑。
“你在说什么?你……期待的不是亨,而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怎么可能来救你?他又不是你的契约者。再说这里可是海上哦?就算他在哪儿租船赶过来,只要一被雷达搜索到,我们肯定会马上离开啊。”
“绝对会来的!”
丝毫不屈服于昌史的威胁,光阳一口咬定梁井会来救自己。看到光阳的反应,昌史皱起眉头,从床上跳下来,火冒三丈地狠狠踹了床板一脚。
“怎么可能来啊!你又不是他的饵,他怎么可能为你做这种事!”
昌史的怒吼声让光阳忍不住缩了缩肩膀,但是他还是用力地摇头大叫着“会来的!”。
“梁井先生绝对会来的!!”
光阳几乎是逞强一样地冲着昌史怒吼,昌史的表情明显地剧烈抽搐了一下。他再也不掩饰心中的怒火,响亮地甩了光阳一巴掌。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那么让人火大了。就是你那天真的性格!恶心得让人想吐。反正像你这种人,死到临头一定会哭着向我求饶的。像你这种饵,我见得多了。”
“我不会哭,也不会向你求饶……昌史先生,你难道没有会不顾一切地来救你的人吗?如果有的话,你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情。”
光阳捂着被打肿的脸反问道,昌史这次对着光阳的脑袋一拳挥了下去。光阳被打得翻滚在床上,即便如此,他还是死死地盯着昌史。
“……哼,对饵下这么重的手,我也太不淡定了……”
昌史靠在门上,慢慢地调整混乱的呼吸,把视线从光阳的脸上移开,紧绷的空气终于得到少许缓解。
“我给你充分的时间慢慢考虑。花梨也需要时间做准备。”
昌史把视线移开,低声说道。
光阳从床上坐起来,正坐着闭上眼睛。闭上眼睛,一心想着梁井一定会来救自己。如果不这样的话,也许他整个人都会崩溃。
(但是……真的……会来吗?)
虽然光阳一口咬定梁井会来,但是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不安。这其中也包括担心梁井若是赶不及来救自己的话,也许自己的一生就要在这条船上结束。
特别是在袭击发生之前,梁井说的话让光阳很是在意。
——你们两个趁早离开这里不就好了吗。
听梁井的口气,他似乎认为光阳要和亨一起离开。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光阳还没来得及否定,昌史等人的袭击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的确,亨对光阳说过今后想一直和光阳在一起。但是那个时候,光阳已经明确地对亨坦白了自己对梁井的感情。亨虽然看起来很受打击,但还是默默地接受了光阳的选择。
如果梁井误会了自己的话……
一想到这里,内心就被不安的阴影所笼罩。如果被梁井误解,再加上亨仍然不省人事的话,就没有人能够找到光阳的所在,也不可能会有人来救他。
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去相信。相信梁井一定会来。
想要去相信,如果这样还是不行的话,那就没办法了。他不想怨恨任何人,如果能够至死贯彻自己的信念的话,就算死也没什么大不了。这是祖父经常对他说的话。做人绝对不能违背自身的原则,否则的话内心会失去那盏为自己指明方向的明灯。
光阳想要贯彻自己的原则。他不想随随便便和什么人进行契约,他唯独只想和那个人一起活下去。
“……时间到了。还没有改变主意吗?”
昌史望了时钟一眼,低声问道。与此同时门被敲了一下,一个眼神空洞的年轻女性走了进来。
“梁井先生,会来的。”
光阳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昌史啧了一声一脚踹在门上。
“无聊。快去死吧。”
留下最后这句话,昌史离开了房间。站在光阳面前的女性大概就是花梨吧。花梨的眼神就像麻药中毒者一样,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第一次看到女性裸体的光阳虽然有些吃惊,但是完全没有一丝兴奋和感动。因为这也许就是结束他生命的仪式。即便如此他也打算抗争到底,当他正要推开靠近他的花梨的时候。
——忽然,整个船舱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床猛地一摇,光阳看着门口。接着听到一阵爆炸声,船舱再次变得倾斜。正准备扑到光阳身上来的花梨身形一晃,整个人从床上滚落下去。
“没、没事吧……?”
光阳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花梨怔怔地凝视着光阳。紧接着又是一声爆炸声,这次船舱向相反方向倾斜起来。船舱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光阳顿时两眼放光。
他相信一定是梁井来了。
虽然他不知道梁井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是来者一定是梁井没错。就在光阳渐渐燃起希望的火苗的时候,眼前的门突然被打开,这扇门大概有隔音效果,门一打开就听到无数野兽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外面一片嘈杂。
“闪开!”
进来的人是昌史。他一脚踢飞门边的花梨,压抑不住怒火地一脚踏上床来。
“梁井先生果然来了吧!”
光阳得意地对他说道。昌史的表情猛烈地抽搐起来,他伸出左手抓住光阳的项圈。
“别高兴得太早。你当我是傻瓜吗……”
咔嚓地一声,昌史的右手掏出一把折叠式小刀。光阳还没来得及反应,小刀就狠狠扎进光阳的小腹。
“呜……”
昌史伸出右手撕裂光阳的小腹,一脸习以为常地将手插了进去。
“我以前,曾经剖开自己的肚子取出珠子。”
昌史的脸上浮现出愉悦的表情,将光阳肚里的红色珠子一口气抽了出来。鲜血溅得床单一片赤红,花梨被吓得惨叫起来。光阳不住地咳出鲜血,全身力气在瞬间被抽离。昌史一松开他脖子上的项圈,他便失去力气地往后倒下。
“这次我就等着看好了,光阳。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先死,还是那个家伙先把你救出去。”
昌史擦了擦沾满鲜血的右手,把红色珠子扔在地上,故意当着光阳的面将珠子踩得粉碎,然后一把拉起花梨,拖着她离开房间。
然后门被上了锁。
光阳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不安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逐渐模糊。床单被鲜血染得通红,强烈的困意侵袭着他的大脑。好冷。非常冷。珠子被取走,身体失去了自我回复的能力,正迅速地被坠入死亡的深渊。
视野越来越模糊,呼吸越来越困难。他朦朦胧胧地感到这下真的要完了。好不容易等到梁井来救自己,却没办法告诉他自己在这里。在满腔悔恨的同时意识也逐渐远去,感觉一切都变得暧昧不清。
(好冷啊……)
最后他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想法,一直以来温暖着自己的那个人似乎已成为遥远记忆中的存在一样。那个用强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把自己抱在怀里的人,究竟是谁呢……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可是就连这声音也越来越小,也许这是幻觉吧,光阳慢慢闭上自己的眼睛。
就在下一秒,门被猛烈地踹开了。
“光阳!”
耳边传来野兽的怒吼,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黑色野兽就在自己的眼前。此时手和脚都已经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处于朦胧的意识之中。
“光阳!振作一点!”
肩膀被抓住,耳边传来不知是谁的怒吼。正想要昏睡过去的光阳意识到那是梁井的声音,于是意识又稍微地恢复过来了一些。与此同时身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光阳全身颤抖起来。
“梁……井……”
“珠子被取走了吗!?快喝我的血——”
黑色野兽满身是伤。鲜血正从裂开的伤口中不断地涌出来,他把血凑到光阳嘴边,却猛地停下动作。
“……亨,也来了。我这就去叫他,你等等。”
耳边传来的是痛苦的声音,梁井似乎正要离自己而去。光阳忽然感到无限悲伤,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和昌史对峙的时候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难过得不能自已。为什么这个人要离自己而去?自己明明希望永远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他要走呢。
求你了,别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只需要你一个。
“梁井……先生……就好。”
艰难的呼吸中,光阳用尽最后力量伸出手去。他已经完全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他看不到梁井在哪里。梁井是不是已经走了呢?
“我……只要……梁井先生……就好……”
他抬起不听使唤的冰冷的手,忽然感到什么东西伸进了嘴里。一股粘稠的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他就像饥饿的孩子一样将那东西喝下,然后开始咳嗽起来。
他再次感到身上传来强烈的痛感。
那是像要将全身撕裂一样的剧痛。与此同时,直到刚才还如同身处浓雾之中的意识也逐渐恢复清醒。模糊的视野也逐渐清晰起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只正在拼命地为自己输送血液的野兽。
“光阳……”
被撕裂的腹部正势头迅猛地进行自我回复。被切开的伤口也迅速癒合起来,疼痛越来越微弱。他知道此时他的小腹中已经出现了那颗象征着契约成立的红色珠子。光阳看着正忧心忡忡地凝视着自己的黑色野兽,意识彻底恢复过来之后,他便忍不住大哭起来。
“梁井先生,梁井先生,梁井先生……”
终于能够安心下来了,加上再次看到梁井,光阳高兴得放声大哭起来。一看到光阳哭,梁井便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着光阳眼角的泪珠。伤口已经完全癒合,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到梁井就在自己的面前。
就如同自己所坚信的一样,梁井果然来了。心中的不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忍不住想要扑上去抱住对方的安心感。
“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你要走?”
意识还处于混乱状态,光阳哭着质问梁井。梁井无言以对,神色动摇地舔了舔光阳湿漉漉的脸蛋。
“不要哭,笨蛋……不是说过这样很浪费吗……”
野兽低声地说着,目光落在光阳脖子上的项圈上。他一把扯碎拴在床头的锁链,光阳终于重获自由。
“光阳!”
一只蓝色的野兽出现在被踢坏的门口。光阳马上认出那是亨,并且惊讶地发现他的身上竟然没有伤口。
“因为你的血还有存货。”
就像读懂了光阳心中的疑问一样,梁井这么说道。
“这家伙要是死了的话,你也会死。我是没办法才救他的。”
原来是这样啊,听到梁井的解释之后,光阳彻底安下心来。此时整艘船还在猛烈地摇晃,爆炸声不绝于耳。
确认光阳平安无事之后,亨苦笑着转过身去。亨应该知道他和光阳的契约已经解除了。当然他也明白光阳和谁结下了契约。
“抓住我的脖子,船很快就要沉了。”
梁井转了过去,蹲下身来。光阳摇晃不稳地伸出手去。由于失血过多的关系,他自己是站不住的。光阳拼命地抱住野兽粗壮的脖子,随后整个身子腾空,冲出房间穿越过狭长的走廊。
船舱内到处都着了火。转眼间两人就飞出了船舱,来到船甲板。直到这时光阳才发现整艘船已经沉了一半。正在激战的兽群中他发现了白色野兽的身影,随后蓝色野兽也加入到战斗中。
“我们破坏了引擎室。”
听到野兽低沉的声音,光阳惊呆地看着正在往下沉的船。就在这时,远处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阵又一阵爆破的声音。正在和黑泽战斗的那几只野兽,不知道是否就是刚才围着光阳的那几个男人。
“要、要怎么逃出去……?”
就在这时,船甲板开始猛烈摇晃起来,光阳担心地抱住梁井的脖子问道。此时,头顶上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螺旋桨振动声。
抬起头来发现上空盘旋着一架军用直升机。
一听到直升机的声音,白色野兽便从那几只野兽之间跳了出来,看到光阳平安无事,他奋力一跃向空中飞去。那架军用直升机看起来差不多可以容纳下一辆车。门打开之后,黑泽便跳入直升机中,接着亨也跟着跳了进去。
“光阳!”
就在梁井想要跳起来往上飞的时候,不绝于耳的爆破声中,光阳听到了昌史的声音。他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火海之中,昌史站在甲板上望着自己。
“你给我记住!这个仇我迟早要报!”
看到昌史那充满憎恨的表情,光阳也忍不住想要回他一句,于是他阻止了正要往上跳的梁井。
“昌史先生……我……”
光阳笔直地凝视着昌史,大声喊道。
“我不讨厌你……!!你和我都是背负着相同痛苦的同类……我们一定能够相互理解的!总有一天,昌史先生也会有可以信任的人的!”
当光阳大声地把这些话喊出口,昌史顿时表情呆滞,睁大眼睛地看着光阳,而梁井则险些晕过去。
“我,希望能和你相互理解,所以……”
“白痴,去死!”
就在昌史心烦意乱地喊出这么一句的时候,梁井奋力地往上一跃。
这感觉就像迎着风飞向夜空一样。暗夜里星光闪烁,月色皎洁。沉醉于这旖旎的夜色中,光阳紧紧地搂住了心爱的野兽。
光阳躺在一个光线有些阴暗的房间里,醒过来的瞬间立刻因为腹部的疼痛而扭曲了表情。但是比起这个,自己现在所处的情况更让他瞠目结舌。
“还活着吗?你和亨运气都还不错嘛。我当时应该再多给他一枪的。”
从刚才开始一直在拍打光阳脸颊的昌史站起身来,一脸郁卒地低声说道。光阳为自己全身一丝不挂的事实惊呆了,但是更让他吃惊的是,他的脖子上居然套着项圈,就好像准备被拿去卖的奴隶一样。而且让他更受冲击的是,他发现自己所身处的房间四周被铁笼子包围。在这个光线无法照射进来的阴暗室内,地面是又硬又冷的水泥地。虽然光阳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从时不时能够感觉到的摇晃感上来看,这里应该是船舱内才对。
“亨、亨他……昌史先生,为什么你要把亨……”
刚想要抓住昌史,光阳就被项圈的链子勒住脖子,险些窒息。由于项圈的链子和墙壁相连,所以不管光阳怎么扯也挣脱不开。
“我是觉得那家伙应该可以利用才收留了他。结果怎么样?不听我的话一个人跑出去,还突然说什么要我放过你们,真是看错他了。”
昌史冷冷地看着光阳,叹了口气把手搭在铁笼上。
“为了维护组织的戒律我只能这么做。其实我是想杀了他的,可是现在你还活着,这就说明那家伙还没死吧。想不到那家伙还挺命大的嘛。不过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估计他也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份了吧。”
“怎、怎么会……”
知道亨没事的光阳刚刚放下心来,就被昌史毫不留情的话吓得脸色发青。
“光阳,你也做出选择吧。亨命不久矣,你要是不赶快和其他人进行契约的话就会死哦。”
昌史将铁笼子敲得铛铛作响,目不转睛地盯着光阳。
“哎?”
“你的契约对象还是亨对吧。亨要是死了的话你也会死。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得跟这艘船里的其他兽人进行契约。”
别开玩笑了!刚想这么说,光阳就把话吞了回去,在脑袋里拼命盘算着脱身的方法。对光阳来说除了梁井以外他不会再考虑跟另外的人结下契约。但是就算在这里说这种话,只要脖子还被项圈锁住,他就不可能从这里逃得出去。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逃脱?光阳拼命地思考着。
就算亨死了,而自己也跟着死掉,他也不愿意死在这种地方。实在不行干脆跳进海里算了。
就在光阳思考着这些事的时候,从不远处一直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个隐约是少年的哭声。到底那是什么声音,光阳疑惑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昌史便阴森森地笑起来,身子靠在铁笼上。
“有时会那样的兽人,不但要吃身体,还要做。”
一开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而睁大眼睛的光阳,一听到少年高昂的呻吟声,便马上明白过来是性交的意思。他满脸通红地看着昌史,昌史立刻喷笑出来。
“也对呢,已经有过契约经验的你也是要挑对象的吧?既然机会难得,那就让你看看好了。来人,拿住这家伙的锁。”
昌史说完,铁笼的门就被打开,一只野兽前倾着身体,拖着笨重的脚步走了进来。野兽一看到光阳便口水直流,那表情仿佛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咬碎光阳一样。
“这家伙可不能吃,他有契约对象,味道不太好哦。”
听到昌史的话,野兽露出失望的表情,伸手抓住墙壁上拴住光阳的锁。
“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吧。这家伙啊,已经恢复不了人类的姿态了。”
昌史指着这只牵着锁链向前走去的兽人,对光阳说道。光阳惊讶地看了那只野兽一眼,对方似乎依稀能够听懂他们的对话,但他只能发出“呜——啊——”这样无意义的只言片语。光阳打心底地恐惧起来,背脊一阵颤抖。
“为、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契约者,不断地兽化,最后理性全失,再也恢复不了人类的样子。一旦这样就完了,之后就只有……”
昌史没有把话说完,只是轻轻地微笑起来向前走去。光阳领会到了昌史后半句话的含义,不由得浑身战栗。对亨可以毫不犹豫地开枪乱射的昌史,一定不会对杀死这样一个兽人有什么良心上的谴责。
被兽人拉着往前走,光阳才明白自己被囚禁的地方真的是个牢房。眼前是三个被划分开来的铁笼子,被关在里面的都是和光阳一样被锁链拴起来的全身赤裸的少年。刚才在不停呻吟的是与光阳相隔两个牢房的一位少年。少年全身鲜血淋漓,一只野兽正跨在少年的身上摆动着腰。少年被锁链锁起来无法逃走,不管怎么看这都是凌辱行为。这过分强烈的冲击性画面让光阳整个人呆住,大脑一片空白。
“为、为什么……?”
看到光阳呆站着不动,昌史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为什么……?那、那个孩子……和我们一样……都是饵,对吧?为什么对自己的同类做出这么残酷的事……”
光阳难以置信地紧绷着脸,昌史轻轻一笑,向铁笼里看了一眼。
“这就是组织的规定。饵到二十岁为止都被组织饲养在这里。我也是,不过我感觉不到痛苦,所以即便被吃也毫无感觉。只要在二十岁之前决定自己的契约者,然后就可以自由了。就和花街一样。只不过我们奉献的是自己的血和肉。这个铁笼子虽然主要是为了囚禁饵,但也是考虑到不让兽人进入。要是让兽人随随便便进来想吃就吃的话,任谁都受不了吧。啊啊……不过偶尔也会有这种喜欢不停地强暴饵的兽人。”
面对用习以为常的语气说出这些话的昌史,光阳不寒而栗,血色尽失。至今为止虽然听说了不少关于组织的奇怪传闻,但那都是些很模糊的影子,直到现在来到这里亲眼目睹各种光景,光阳才明白了这是一个超越常理的集团。
“你要是在二十岁之前被组织发现的话,说不定就会变成这样呢。”
昌史吐出残酷的话语,光阳再也承受不住当场跪倒。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幸运,残酷的事实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内心。
“喂喂,这样就把你吓得跪倒了吗?你啊,以为组织是干什么的?你该不会不知道我们在做些什么事吧?”
看到光阳跪在原地,昌史也跟着蹲了下来,用指尖轻轻拉住光阳的头发。
“组织干的……事……?我听说是保护兽人……”
还没有从冲击中缓过神来的光阳喃喃地说道,昌史便捧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
“我说你啊,光是保护的话要怎么维持组织的运作啊。兽人里也是有有钱人的。我们在高价贩卖血液啊。那些家伙想维持人形,所以不管我们开多少价他们都愿意买哦?然后我们还接受暗杀的委托。”
“暗……暗杀…?”
对于这个单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光阳呆呆地反问了一句。
“如果尸体被吃掉的话不就毁尸灭迹了吗…?这种事,组织也有在做。”
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光阳呆呆地凝视着昌史。虽然若无其事地从事着违法行为的组织让他很吃惊,但是更让他不解的是,为什么昌史可以毫无罪恶感地参与到这样的犯罪集团中来。昌史说自己感觉不到疼痛,这就是他误入歧途的原因吗?
“昌史先生……觉得这样开心吗?在这种地方……”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恶人。虽然光阳还不至于天真到有这种想法,但是让他感到疑问的是,为什么昌史可以做出这么惨无人道的事。光阳不觉得做这种事情有什么快乐。
听到光阳的提问,昌史微微地扬了扬眉,无言地凝视了光阳一会儿。
“……站起来,光阳。在你磨磨蹭蹭的时候估计亨都快死了。”
昌史没有回答光阳的话,将光阳拉着站起来继续向前走。在昌史的催促下,光阳不情不愿地拖着脚步,走上狭窄的楼梯。上了楼梯,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一片漆黑的海面。虽然光阳早就猜到自己在船舱内,但是从周围一点光线也没有这点来看,估计这里距离港口已经挺远了。光阳愕然无言。他抬头看着夜空中点缀着的漫天星斗,到底要怎样才能从这种地方逃出去呢?
光阳被带到操舵室隔壁的一间宽敞的房间。昌史一走进去,里面的四五个男人便同时转过身来。让光阳觉得有些意外的是,这几个男人全都打扮得如同出没于繁华街上的时下年轻人一样。男人们的目光同时聚焦在光阳身上,这时光阳才意识到自己仍然全裸,不由得满脸通红。
“今天船里只剩下这群家伙了。要挑的话就从这几个家伙里挑吧。”
昌史把手搭在光阳肩膀上向男人们招手。男人们毫不客气地用饶有兴致的眼神打量着光阳。从昌史的话来判断,这些人应该都是兽人。
“昌史先生,可以和这孩子进行契约吗?”
“挺可爱的嘛。”
“脸都红透了,很少见的类型呢。”
男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光阳围起来,伸出手在光阳脸上、肩膀上、腰间摸来摸去。光阳吓了一跳,猛烈地颤抖起来。
“住、住手!”
讨厌被这些人摸的光阳扭动着身子,男人们笑出声来拉住光阳的手。
“皮肤好滑哦。和我契约吧。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啊,好狡猾。我也要和他契约,居然还会害怕,好可爱哦。”
男人们被光阳的反应逗乐,纷纷伸出手拉住光阳,光阳只觉得无比反感,拼命地挥开伸过来的手。男人们的手一碰到他的肌肤,全身就冒起鸡皮疙瘩,恶心得想吐。
“光阳,你……是知道男人的滋味的吧。没关系,你可以和他们都上一次床,然后从里面挑选和你相性最合的家伙。”
看到光阳在男人之中被拉来拉去,昌史微笑着提议道。光阳脸色一青,而男人们却一下子欢呼起来。
“我,不会和任何人进行契约!!”
要是真的做出那种事的话自己会疯的,光阳想都没想就大叫了出来。近距离地看着光阳的昌史一下子收起笑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拒绝而不爽,男人们也一瞬间停止了欢呼。
“你会死哦,那样你也无所谓吗?”
迎上昌史那冰冷的视线,光阳瞪了他一眼。
“死就死。我,不会和任何人进行契约……。绝不让昌史先生得逞。”
光阳一字一句地回敬道,他能感觉得到隐藏在昌史那平静表情下的怒火,于是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昌史看着光阳,双眼眯成一条线。
“……哼,真是让人火大的小鬼……”
昌史抱起双臂俯视着光阳,轻轻地扬了扬下巴。
“把这家伙带到我房间。然后,叫花梨过来。”
昌史的话让男人们一瞬间紧张起来。光阳虽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明白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男人们似乎都反对昌史的这一决定,七嘴八舌地劝慰起昌史来。
“昌史先生,这也太……”
“就是啊,这可是贵重的饵啊……”
感觉到有些不寒而栗的光阳打量了一下周围男人的表情,昌史狠狠地瞪了男人们一眼。
“没听到我的话吗,快去!”
昌史又重复了一遍,男人们面面相觑,最后只好无奈地抓住光阳的锁。不知道昌史要把自己带到他房间干什么,光阳奋力挣扎起来。要是又被带到奇怪的地方监禁起来的话,他就逃不出去了。
“真可怜。所以说跟我们进行契约不就好了嘛。”
男人们不由分说地抓住想要挣脱的光阳。由于地板摇晃不定,所以光阳没办法作出有效的抵抗,就这样被带到二楼的某个房间里。
“呜哇……”
整个人被扔在床上,锁链的另一头被拴在床头的栏杆上。看到锁链被上了锁,光阳害怕地抬起头来。男人们纷纷退下,房间里只剩下昌史一人。
“偶尔也有像你这样的,拥有反抗精神的饵。”
昌史冷冷地低声说了一句,一脚踩到床上,床板发出嘎吱的声响。
“这种时候呢,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
“我会让他和女人做爱,让女人怀上他的孩子。”
光阳啊地叫出声来,惊恐不已地盯着昌史。以前他曾经听梁井说过,被称作饵的特殊人类,只要有了孩子就会死。昌史现在就正打算对光阳这么做。
“只要有了孩子,就可以储存大量的血液。你是死是活对于我来说都不痛不痒。好了,你打算怎么做?光阳。这可是最后的生存机会哦。我对兽人虽然很冷酷,对饵可是很温柔的哦。”
昌史一下子凑近光阳的脸,下达了死亡的宣告。
这下真的会死,光阳有这种感觉。搞不好亨还没死,自己就会先命丧于此。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为了活下来跟其他人进行契约。
因为和亨契约之后他就下定了决心。
再也不和梁井以外的人进行契约。
光阳一直都认为,自己的契约对象除了梁井以外再也不可能有其他人。对于光阳来说,如果这世上有特别的人的话,这个人只有可能是梁井。即使和亨结下了契约,梁井还是原谅、接受了自己,一想到这样的梁井,光阳就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和其他人再进行契约了。
因为那是对梁井的背叛。
他不想再一次背叛梁井。
“……会来的……”
绞尽全身力气挤出这么一句话,光阳抬起头正视着昌史的眼睛。
“梁井先生……会来救我的——所以,我不会和任何人进行契约。”
昌史似乎对光阳的回答感到很意外。他的表情就像受到冲击而失神一样。他愕然地盯着光阳,脸上渐渐浮现出饱含侮辱的冷笑。
“你在说什么?你……期待的不是亨,而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怎么可能来救你?他又不是你的契约者。再说这里可是海上哦?就算他在哪儿租船赶过来,只要一被雷达搜索到,我们肯定会马上离开啊。”
“绝对会来的!”
丝毫不屈服于昌史的威胁,光阳一口咬定梁井会来救自己。看到光阳的反应,昌史皱起眉头,从床上跳下来,火冒三丈地狠狠踹了床板一脚。
“怎么可能来啊!你又不是他的饵,他怎么可能为你做这种事!”
昌史的怒吼声让光阳忍不住缩了缩肩膀,但是他还是用力地摇头大叫着“会来的!”。
“梁井先生绝对会来的!!”
光阳几乎是逞强一样地冲着昌史怒吼,昌史的表情明显地剧烈抽搐了一下。他再也不掩饰心中的怒火,响亮地甩了光阳一巴掌。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那么让人火大了。就是你那天真的性格!恶心得让人想吐。反正像你这种人,死到临头一定会哭着向我求饶的。像你这种饵,我见得多了。”
“我不会哭,也不会向你求饶……昌史先生,你难道没有会不顾一切地来救你的人吗?如果有的话,你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情。”
光阳捂着被打肿的脸反问道,昌史这次对着光阳的脑袋一拳挥了下去。光阳被打得翻滚在床上,即便如此,他还是死死地盯着昌史。
“……哼,对饵下这么重的手,我也太不淡定了……”
昌史靠在门上,慢慢地调整混乱的呼吸,把视线从光阳的脸上移开,紧绷的空气终于得到少许缓解。
“我给你充分的时间慢慢考虑。花梨也需要时间做准备。”
昌史把视线移开,低声说道。
光阳从床上坐起来,正坐着闭上眼睛。闭上眼睛,一心想着梁井一定会来救自己。如果不这样的话,也许他整个人都会崩溃。
(但是……真的……会来吗?)
虽然光阳一口咬定梁井会来,但是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不安。这其中也包括担心梁井若是赶不及来救自己的话,也许自己的一生就要在这条船上结束。
特别是在袭击发生之前,梁井说的话让光阳很是在意。
——你们两个趁早离开这里不就好了吗。
听梁井的口气,他似乎认为光阳要和亨一起离开。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光阳还没来得及否定,昌史等人的袭击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的确,亨对光阳说过今后想一直和光阳在一起。但是那个时候,光阳已经明确地对亨坦白了自己对梁井的感情。亨虽然看起来很受打击,但还是默默地接受了光阳的选择。
如果梁井误会了自己的话……
一想到这里,内心就被不安的阴影所笼罩。如果被梁井误解,再加上亨仍然不省人事的话,就没有人能够找到光阳的所在,也不可能会有人来救他。
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去相信。相信梁井一定会来。
想要去相信,如果这样还是不行的话,那就没办法了。他不想怨恨任何人,如果能够至死贯彻自己的信念的话,就算死也没什么大不了。这是祖父经常对他说的话。做人绝对不能违背自身的原则,否则的话内心会失去那盏为自己指明方向的明灯。
光阳想要贯彻自己的原则。他不想随随便便和什么人进行契约,他唯独只想和那个人一起活下去。
“……时间到了。还没有改变主意吗?”
昌史望了时钟一眼,低声问道。与此同时门被敲了一下,一个眼神空洞的年轻女性走了进来。
“梁井先生,会来的。”
光阳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昌史啧了一声一脚踹在门上。
“无聊。快去死吧。”
留下最后这句话,昌史离开了房间。站在光阳面前的女性大概就是花梨吧。花梨的眼神就像麻药中毒者一样,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第一次看到女性裸体的光阳虽然有些吃惊,但是完全没有一丝兴奋和感动。因为这也许就是结束他生命的仪式。即便如此他也打算抗争到底,当他正要推开靠近他的花梨的时候。
——忽然,整个船舱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床猛地一摇,光阳看着门口。接着听到一阵爆炸声,船舱再次变得倾斜。正准备扑到光阳身上来的花梨身形一晃,整个人从床上滚落下去。
“没、没事吧……?”
光阳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花梨怔怔地凝视着光阳。紧接着又是一声爆炸声,这次船舱向相反方向倾斜起来。船舱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光阳顿时两眼放光。
他相信一定是梁井来了。
虽然他不知道梁井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是来者一定是梁井没错。就在光阳渐渐燃起希望的火苗的时候,眼前的门突然被打开,这扇门大概有隔音效果,门一打开就听到无数野兽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外面一片嘈杂。
“闪开!”
进来的人是昌史。他一脚踢飞门边的花梨,压抑不住怒火地一脚踏上床来。
“梁井先生果然来了吧!”
光阳得意地对他说道。昌史的表情猛烈地抽搐起来,他伸出左手抓住光阳的项圈。
“别高兴得太早。你当我是傻瓜吗……”
咔嚓地一声,昌史的右手掏出一把折叠式小刀。光阳还没来得及反应,小刀就狠狠扎进光阳的小腹。
“呜……”
昌史伸出右手撕裂光阳的小腹,一脸习以为常地将手插了进去。
“我以前,曾经剖开自己的肚子取出珠子。”
昌史的脸上浮现出愉悦的表情,将光阳肚里的红色珠子一口气抽了出来。鲜血溅得床单一片赤红,花梨被吓得惨叫起来。光阳不住地咳出鲜血,全身力气在瞬间被抽离。昌史一松开他脖子上的项圈,他便失去力气地往后倒下。
“这次我就等着看好了,光阳。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先死,还是那个家伙先把你救出去。”
昌史擦了擦沾满鲜血的右手,把红色珠子扔在地上,故意当着光阳的面将珠子踩得粉碎,然后一把拉起花梨,拖着她离开房间。
然后门被上了锁。
光阳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不安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逐渐模糊。床单被鲜血染得通红,强烈的困意侵袭着他的大脑。好冷。非常冷。珠子被取走,身体失去了自我回复的能力,正迅速地被坠入死亡的深渊。
视野越来越模糊,呼吸越来越困难。他朦朦胧胧地感到这下真的要完了。好不容易等到梁井来救自己,却没办法告诉他自己在这里。在满腔悔恨的同时意识也逐渐远去,感觉一切都变得暧昧不清。
(好冷啊……)
最后他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想法,一直以来温暖着自己的那个人似乎已成为遥远记忆中的存在一样。那个用强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把自己抱在怀里的人,究竟是谁呢……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可是就连这声音也越来越小,也许这是幻觉吧,光阳慢慢闭上自己的眼睛。
就在下一秒,门被猛烈地踹开了。
“光阳!”
耳边传来野兽的怒吼,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黑色野兽就在自己的眼前。此时手和脚都已经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处于朦胧的意识之中。
“光阳!振作一点!”
肩膀被抓住,耳边传来不知是谁的怒吼。正想要昏睡过去的光阳意识到那是梁井的声音,于是意识又稍微地恢复过来了一些。与此同时身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光阳全身颤抖起来。
“梁……井……”
“珠子被取走了吗!?快喝我的血——”
黑色野兽满身是伤。鲜血正从裂开的伤口中不断地涌出来,他把血凑到光阳嘴边,却猛地停下动作。
“……亨,也来了。我这就去叫他,你等等。”
耳边传来的是痛苦的声音,梁井似乎正要离自己而去。光阳忽然感到无限悲伤,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和昌史对峙的时候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难过得不能自已。为什么这个人要离自己而去?自己明明希望永远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他要走呢。
求你了,别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只需要你一个。
“梁井……先生……就好。”
艰难的呼吸中,光阳用尽最后力量伸出手去。他已经完全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他看不到梁井在哪里。梁井是不是已经走了呢?
“我……只要……梁井先生……就好……”
他抬起不听使唤的冰冷的手,忽然感到什么东西伸进了嘴里。一股粘稠的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他就像饥饿的孩子一样将那东西喝下,然后开始咳嗽起来。
他再次感到身上传来强烈的痛感。
那是像要将全身撕裂一样的剧痛。与此同时,直到刚才还如同身处浓雾之中的意识也逐渐恢复清醒。模糊的视野也逐渐清晰起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只正在拼命地为自己输送血液的野兽。
“光阳……”
被撕裂的腹部正势头迅猛地进行自我回复。被切开的伤口也迅速癒合起来,疼痛越来越微弱。他知道此时他的小腹中已经出现了那颗象征着契约成立的红色珠子。光阳看着正忧心忡忡地凝视着自己的黑色野兽,意识彻底恢复过来之后,他便忍不住大哭起来。
“梁井先生,梁井先生,梁井先生……”
终于能够安心下来了,加上再次看到梁井,光阳高兴得放声大哭起来。一看到光阳哭,梁井便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着光阳眼角的泪珠。伤口已经完全癒合,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到梁井就在自己的面前。
就如同自己所坚信的一样,梁井果然来了。心中的不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忍不住想要扑上去抱住对方的安心感。
“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你要走?”
意识还处于混乱状态,光阳哭着质问梁井。梁井无言以对,神色动摇地舔了舔光阳湿漉漉的脸蛋。
“不要哭,笨蛋……不是说过这样很浪费吗……”
野兽低声地说着,目光落在光阳脖子上的项圈上。他一把扯碎拴在床头的锁链,光阳终于重获自由。
“光阳!”
一只蓝色的野兽出现在被踢坏的门口。光阳马上认出那是亨,并且惊讶地发现他的身上竟然没有伤口。
“因为你的血还有存货。”
就像读懂了光阳心中的疑问一样,梁井这么说道。
“这家伙要是死了的话,你也会死。我是没办法才救他的。”
原来是这样啊,听到梁井的解释之后,光阳彻底安下心来。此时整艘船还在猛烈地摇晃,爆炸声不绝于耳。
确认光阳平安无事之后,亨苦笑着转过身去。亨应该知道他和光阳的契约已经解除了。当然他也明白光阳和谁结下了契约。
“抓住我的脖子,船很快就要沉了。”
梁井转了过去,蹲下身来。光阳摇晃不稳地伸出手去。由于失血过多的关系,他自己是站不住的。光阳拼命地抱住野兽粗壮的脖子,随后整个身子腾空,冲出房间穿越过狭长的走廊。
船舱内到处都着了火。转眼间两人就飞出了船舱,来到船甲板。直到这时光阳才发现整艘船已经沉了一半。正在激战的兽群中他发现了白色野兽的身影,随后蓝色野兽也加入到战斗中。
“我们破坏了引擎室。”
听到野兽低沉的声音,光阳惊呆地看着正在往下沉的船。就在这时,远处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阵又一阵爆破的声音。正在和黑泽战斗的那几只野兽,不知道是否就是刚才围着光阳的那几个男人。
“要、要怎么逃出去……?”
就在这时,船甲板开始猛烈摇晃起来,光阳担心地抱住梁井的脖子问道。此时,头顶上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螺旋桨振动声。
抬起头来发现上空盘旋着一架军用直升机。
一听到直升机的声音,白色野兽便从那几只野兽之间跳了出来,看到光阳平安无事,他奋力一跃向空中飞去。那架军用直升机看起来差不多可以容纳下一辆车。门打开之后,黑泽便跳入直升机中,接着亨也跟着跳了进去。
“光阳!”
就在梁井想要跳起来往上飞的时候,不绝于耳的爆破声中,光阳听到了昌史的声音。他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火海之中,昌史站在甲板上望着自己。
“你给我记住!这个仇我迟早要报!”
看到昌史那充满憎恨的表情,光阳也忍不住想要回他一句,于是他阻止了正要往上跳的梁井。
“昌史先生……我……”
光阳笔直地凝视着昌史,大声喊道。
“我不讨厌你……!!你和我都是背负着相同痛苦的同类……我们一定能够相互理解的!总有一天,昌史先生也会有可以信任的人的!”
当光阳大声地把这些话喊出口,昌史顿时表情呆滞,睁大眼睛地看着光阳,而梁井则险些晕过去。
“我,希望能和你相互理解,所以……”
“白痴,去死!”
就在昌史心烦意乱地喊出这么一句的时候,梁井奋力地往上一跃。
这感觉就像迎着风飞向夜空一样。暗夜里星光闪烁,月色皎洁。沉醉于这旖旎的夜色中,光阳紧紧地搂住了心爱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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