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和克哉游到一块岩石的背后躲起来,只把头部露出水面。
  第二支火把的火也被熄灭了,洞窟内已经变得相当昏暗。十二年前克哉的记忆如果没有错的话,在第三支火把的火熄灭之后,那个怪物就会出现。
  虽说现在是八月,夜晚长时间地泡在海水里,体温的下降还是会让北斗觉得很难受。但是现在他必须在这里完成这件事,北斗凝视着握在手中的铜剑,再一次坚定了决心。
  活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反抗过命运。想要改变这一切的机会,只有现在。
  洞窟里一片寂静。
  水位已经上升到很高的位置,连石台都只剩下一部分露出水面。
  如果像刚才那样只有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的话,北斗一定已经由于过度恐惧而晕过去了吧。但是现在有克哉在他的身旁,仅仅是这样就能让北斗感到安心。
  “听好了,北斗。要是什么都没出现的话,在第四个火把熄灭之前我们就从这里出去。要是一点光线都没有的话,我也没把握能按照原来的路出去。要是搞错一开始潜进来的方向的话,搞不好我们就完蛋了。”
  克哉一本正经地低声说道。
  北斗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石台的方向。
  ——第三只火把终于也熄灭了。
  就在这时,背后升起一阵恶寒。令人战栗的寒气在全身蔓延开来,北斗表情僵硬地转头看着克哉。克哉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轻轻地点了点头。
  空气越发凝固,这并不是错觉,北斗几乎能用肌肤感觉得到有什么庞大的东西正在水中游来游去。那东西摆动着它那巨大的身体,在水中徘徊向上浮起,并像石台的方向接近。
  “……!”
  这正是在塚本他们临死前北斗感受到的那种恐怖。
  不,两者简直无法相提并论,因为这次要更加真实。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一条巨大的白蛇,那白蛇爬上石台,长长的身体将石台上的木头人一圈圈地缠住。虽然轮廓很模糊,但是北斗确实能够感觉到白蛇的存在。不仅如此,那充满压迫感的姿态更让人浑然忘我,呆若木鸡。长长的身体在洞窟里游走,发出白色的光芒。
  克哉压着嗓音说了声“喂”,摇了摇北斗的肩膀。北斗盯着白蛇看得入神,差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你看到什么了吗?”
  听到克哉不安的声音,北斗明白过来克哉什么都没有看到,即便如此他也感觉到了某种气息,紧张地注视着石台的方向。
  “来了……在石台上……把木头人给缠住了……”
  北斗立刻把铜剑抱在胸前,克哉表情严峻地抓住北斗的手。
  “我来,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来这里的?是为了救你啊。”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克哉……”
  北斗下定决心地用力摇头,缓缓地向石台的方向游去。
  “喂,北斗……!!”
  克哉连忙追了上去。这次决不能让克哉去做。这是该由自己来解决的问题。而且,克哉也看不到那个怪物。
  强行突破了心中的恐惧,北斗全身不住地颤抖险些控制不住要笑出来。即便如此他也慢慢地前进,因为他知道他的背后有克哉这个强有力的后盾在支持着他。在不被对方发现的情况下,北斗小心翼翼地接近了石台。
  白蛇缠住了石台上的木头人,发出滋滋的声音将木头人的身体紧紧勒住。但是没过多久它就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停下了动作。
  北斗先是潜入水中,游到石阶旁边,然后一口气跳上石台。
  “呜……!!”
  他双手倾注全力,狠狠地插了下去。
  他对准的是白蛇的头部与身子的连接部位,将手中的铜剑深深地刺了进去。
  噗吱一声,双手传来一种奇怪的触感。
  与此同时,一个诡异的叫声在洞窟里回响起来,北斗不禁心生恐惧,险些就要松开紧握着铜剑的手。但他还是不顾一切地扑在白蛇的身上将铜剑插得更深。被铜剑刺中的白蛇整个身体连带北斗一起剧烈地扑腾起来。白蛇似乎很痛苦,挣扎得很猛烈,想要把北斗从身上甩开。北斗死死地抱住白蛇的身体,白蛇的尾巴便伸过来紧紧缠住北斗,北斗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啊……呜……!”
  握着剑的手的力气也越来越弱。
  不行了,就在北斗这么想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连带北斗的手一起握住那把剑。
  “振作点,北斗!”
  克哉大吼了一声,用力地把剑往更深处插下去。
  随着一声闻所未闻的诡异叫声,白蛇松开了尾巴。那条又粗又长的尾巴咚咚咚地敲击着洞窟的石壁。
  “发、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间石壁开始崩塌,克哉震惊地大叫出声。
  “不要松开手!”
  北斗一边咳嗽一边大叫。
  白蛇的疯狂地挣扎起来,身体把四周的墙壁都撞裂开来。强烈的冲击导致天花板也一点点地崩塌下来,大量的石头从头顶上纷纷坠落。
  “北斗……!”
  克哉大叫了一声,扑在北斗的身上。下一秒,一阵剧烈的冲击让北斗险些松开铜剑,他好不容易才撑住没放手。
  “克哉……血……!”
  身体感受到的冲击是来自从上方掉下来的一块大石。把北斗护在身下的克哉额头上流下一道鲜血。
  “我没事,别露出这么没出息的表情!”
  从克哉的一声呵斥中得到了力量,北斗用力握紧了铜剑。扑在他身上的克哉也没有松开铜剑。
  “可恶……这次我绝对不会把你交给他……!”
  克哉喊出来的这句话北斗似乎曾在哪里听到过。就在这时,水位越升越高,水面已经漫过石台上北斗他们的腰了。
  这样下去就糟糕了,就在北斗这么想的时候,白蛇的动作开始慢慢减弱,渐渐没了动静。
  “啊啊……”
  发出一声长叹,北斗凝视着石台。
  终于,手自然而然地松开。
  与此同时,铜剑也一片片地碎开来。
  “呜啊!”
  手上还在用劲的克哉一下子向前扑倒。神体在两人的手中终于成了一堆碎片。
  那么可怕的白蛇竟然不知不觉中地消失了。石台上只剩下断成几截的木头人,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就像宣告着事情都结束了一样。
  “哈……哈哈……成功了……”
  软软地坐在石台上,北斗用颤抖的手抱住了克哉。
  下一秒,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从地面传来。
  “糟了,这里要崩塌了!北斗,潜下去!”
  克哉大叫了一声,北斗连忙深呼吸一口气,跟在克哉的后面潜入水中。
  即便潜入水中,也还是能听到从地面传来的轰鸣声。
  北斗拼命地追随着克哉的背影,在水中向前游去。由于洞窟开始崩塌,所以水面到处都出现了漩涡。为了不被卷进去,北斗只能拼命地向前游。穿过岩石与岩石之间狭窄的缝隙,北斗朝着大海的深处游了出去,也不知道游到哪里才是尽头。
  海底并非一片漆黑,不知从哪儿透过来了一道光线。
  北斗一边拼命地跟在克哉的身后,一边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本来就不是很擅长游泳的北斗几乎是用最原始的狗爬式在游。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克哉回过头来指了指上方。
  克哉开始向上浮起。北斗用尽最后的力气追着克哉往上游。
  终于可以看到光了。
  穿越了黑暗的地下洞窟所迎来的,简直就是希望的光芒。
  北斗在水中蹬着双脚,朝着那道光前进。
  “哈……”
  把头露出海面的瞬间,北斗终于可以大口大口地呼吸。他还活着。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活下来了。
  北斗痛苦地喘着粗气,向沙滩那边继续游。克哉已经先一步地游到了岸上,来到了脚可以着地的地方。
  “喂,你没事吧?”
  好不容易游到可以着地的地方,北斗被克哉抱住双肩拖上了岸。
  “还、还以为死定了……”
  北斗呼吸凌乱地躺倒在沙滩上,克哉突然笑出声来。
  他捧着肚子,笑得在沙滩上滚来滚去。北斗一边上下起伏着胸口喘着气,一边好奇地问怎么了,克哉用拳头捶了捶沙子,然后双手高举过头看着天空。
  “啊!他妈的成功了!成功了!混蛋!太棒了!”
  克哉抓起沙子不停地撒,在沙滩上又蹦又跳。接着突然扑到北斗身上,用嘴堵住了北斗的唇。
  “呜……!”
  在这种呼吸明明还不是很顺畅的时候,克哉的吻简直如同拷问一般。想等身体平静下来的北斗把脸扭过一边,克哉却无视他的挣扎持续着热吻。
  “呼……哈、啊……哈啊……”
  尽情地吻了个够的克哉终于把脸抬了起来。北斗头晕目眩喘息不止。刚才的这一吻差点让他晕厥过去。忽然间北斗注意到克哉额头上还有鲜血正在往外渗。那是刚才克哉为了保护北斗而受的伤。
  “克哉,你的伤……”
  “北斗,我本来以为你是个消极的人,没想到你竟然该出手时就出手呢。”
  即便北斗急得脸色发青,克哉也像是完全不觉得痛一样,一脸兴奋地凝视着北斗。被海水泡过的伤口应该很疼才对啊。
  “呐,如果我说我的曾曾祖父也曾经试过去杀那条大蛇,你相信吗?”
  克哉凝视着胸口还在上下起伏的北斗,突然间说道。
  “哎?”
  “那个神体一定就是当时没能杀掉那条蛇的剑。奶奶说她相信一定是这样。”
  克哉面对面地对北斗说道。北斗想起御陵曾经说过的那个传说。
  因为海神大人太过霸道,所以有一位年轻人自告奋勇地去杀蛇。
  虽然那也许只是迷信,但是北斗觉得即便是迷信也好。
  远方传来嘈杂的人声。岛上的人们大概也察觉到洞窟里发生了什么事吧。而且海鸣神社那边似乎冒起了滚滚浓烟。难道是发生了火灾么?
  北斗躺在沙滩上,静静地望着悬挂在空中的明月。
  感到一阵安心的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终于为母亲报了仇。那异形的怪物再也不会出现了。
  一切都结束了,北斗反复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彻底放松了全身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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