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隆之被副院长叫到办公室。
“今后你在我们医院也很难待下去了吧。作为院方，我们也不想总是被人指着背说这家医院的医生欲求不满。不过……你毕竟曾经是我的女婿，我不会让你太难做。最后给你写封介绍信也是可以的。”
副院长给隆之介绍的新的工作地点是一家无名的诊疗所，位于日本海的一座孤岛上。没什么。就是解雇通知而已。
隆之以领取三个月的工作补贴为条件离开了医院。
那天晚上，隆之来到T集合住宅。
他并不是想跟稔做爱。他也许只是有点怀念他的微笑，也许只是想确认稔真正的心意，也许只是想听稔亲口说，分手什么的只是玩笑话而已。
他已经好久没像这样站在T集合住宅前了。就像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一样，隆之正准备敲响那扇斑驳褪色的门——
忽然间，他感觉到房间里似乎不止一个人。那一瞬间，隆之皱起了眉头。
里面传出一个男人断断续续又下作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稔发出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呻吟。
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隆之吓了一跳，他转过头去，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胖女人用打量可疑人士的眼神盯着他看。
“住这里的人你认识？”
长着一脸穷酸样的女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隆之点了点头，女人立刻露出鄙夷的眼神，色素淡薄的嘴唇难看地歪了一下。
“那就麻烦你跟他说一声，这里不是酒店，要接客到别处去接。”
一天到晚地叫个不停烦不烦人啊，女人鄙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关门。
下一秒，隆之飞起一脚，狂暴地踹烂了稔的房门。
映入眼帘的光景比背叛还要更加残酷。
一个长得又老又胖的醉汉赤裸着下半身。而稔，那个稔，居然全裸地趴在榻榻米上，对那男人撅起屁股！
醉汉那肮脏的欲望正深深地贯穿着稔白皙的肉体。
与隆之四目相对瞬间，稔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嘴巴一张一合，陡然发出一声尖叫。
隆之直接穿着鞋子冲进屋里，一把抓住稔的头发，把他从醉汉的身下拖了出来。
噗滋的一声，伴随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粘腻声响，两人的身体被迫分开。难以压抑的恶心与愤怒涌上心头，隆之一巴掌把稔打飞。
隆之的拳头和脚无情地落在稔的背脊、小腹和脸上，打得稔惨叫声不断。稔拼命地想要逃跑，却被隆之一把拉住脚踝拖倒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地踩他，踢他。
房间里回荡着隆之的咆哮声。我被背叛了。被抛弃了。又是这样！
我这么爱你，这么重视你，我抛弃了一切，只要有稔在我身边就好。你的心已经残酷地背叛了我，现在连身体也不愿意只给我一个人了吗！
隆之粗暴地打断了稔的鼻梁，稔脸上顿时鲜血狂流，呜呜呜地哭个不停。
醉汉也不知是看傻了还是被隆之的狂暴状给吓呆了，抓起扔在地上的衣服手忙脚乱地穿好，落荒而逃。
隆之对稔的执念终于转变为疯狂的憎恶，狠狠地将那白皙的躯体往死里打。
稔的手脚都被打断，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缩在房间角落瑟瑟发抖。隆之用余光盯着稔的一举一动，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他从柜子的抽屉里面找到几张散乱的万元纸钞，其中好几张纸币被貌似精液的黏状物粘在一起。除此之外还有两打保险套，稔跟隆之上床是从来不用套子的。
“你说的打工，就是指这个……？”
隆之转过头去对稔说道。
稔躲在一旁抽抽搭搭地哭，他的屁眼里还挂着刚才那个醉汉用过的套子。因为隆之的突然出现，醉汉吓得瞬间萎掉，套子也就这么留在了里面。
“为什么，你要跟别的男人上床？为什么不是我……”
稔害怕得不敢回答。隆之稍微走近一步，他就吓得全身弹跳起来，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因、因为……隆之、先生……根本不给我……钱……所以……所以……”
“钱？”
隆之不明白稔在说什么。看到隆之楞在原地，稔浑身颤抖着大声叫道：“是啊！就是钱！”
侮辱和敌意狠狠刺穿了隆之的心脏。
“隆……隆之先生，你上了我，但最关键的钱却一分都不给！正常情况下爽过了不是都要给钱的吗？不是都要给点小费的吗？我看你是医生还小小地期待了一下，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你还会什么？一天到晚都只会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如今这世道，甜言蜜语根本就不能当饭吃好吗！”
“你满脑子都只想着操我，结果到最后连饭碗也丢了。谁会真心喜欢上你这种没用的男人啊！你简直就是人渣中的人渣！跟你上床根本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隆之大脑一片空白。从一开始，稔就是为了钱接近自己。稔只是一个以出卖肉体维生的肮脏的男妓。
隆之只有稔。而稔却有无数与他肌肤相亲的对象。而且还全是刚才那样的丑男人。
“哈……哈、哈……”
隆之笑得停不下来。稔之所以会担心隆之没有工作，之所以不让他来自己家，之所以不肯跟他同居，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我明白了，稔，哈哈，我彻底、彻底明白……嘻、嘻嘻、哈哈哈哈！”
隆之弯下腰去，依然笑个不停。
一切都是假的。在他们最初相遇的那条斑马线上，隆之就已经成为了稔的猎物。他用他那张寂寞的脸，那双依依不舍的眼睛，还有一个微笑，轻而易举把隆之这条鱼儿给钓上了钩。
“我输了，我上了你的当。男妓啊，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
人家只是随手撒了点诱饵，不出所料隆之便屁颠屁颠地上了钩，稔让隆之进屋是因为把他当成了嫖客，而隆之却误以为他们心灵相通。
“……送你这只手表的男人，也是你的嫖客吗？真可怜，竟然爱上了一个卖屁股的贱货，然后被抛弃，最后还因你而死。”
“不是因我而死！是他自己要自杀的……”
“这不跟你杀了他一样吗！”
隆之上前一步，逼近了畏畏缩缩的稔。无法站起来的稔发出一声抗拒的惨叫。
当初他知道隆之是医生的时候，稔一定是满心欢喜吧。他本以为自己钓上了一条肥鱼，结果后来才发现对方竟是个想跟他玩恋爱过家家游戏的废柴中年大叔，这落差一定让他倍感失落吧。
可是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跟隆之说那次相遇是他刻意安排好的，因为隆之以为他们在谈恋爱，所以就算稔每天跟隆之上床，也拿不到一分钱，但他又懒得跟隆之去解释，因为解释起来实在太麻烦。
所以稔想到了分手。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对稔来说，隆之不过是他无数的脚当中的一只，他只需把腐烂掉的脚砍下来丢掉就行。
稔躲在墙角里哆嗦个不停，隆之一把抓住他的脚踝，稔便用另一只脚往隆之腿上踢去。
“别碰我！滚开！我不要，我不要！！”
隆之的女儿也曾经这样哭着对他说过。她很害怕隆之的手，明明隆之只是想温柔地抱住她，只想疼爱她而已。
隆之一脚往稔的腹部踹去，稔发出一声惨叫，像虫子一样在地上扭曲挣扎个不停。
“啊啊，出了好多血啊。别乱动哦稔。来，给我看看。”
稔开始拼命地求饶。看着这只可怜的虫子，隆之笑了。
“今晚上的嫖客居然把稔伤成这样。是因为你没好好跟他说分手吗？你真的好笨啊，稔。”
是的。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天起，隆之就知道稔是个笨拙的人。与他那端正的外表形成鲜明反差的笨拙举止曾经是隆之唯一的心灵支柱和慰藉。
隆之在稔身上俯下身来，稔忍不住嚎啕大哭。于是隆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原来，稔这么讨厌我吗。”
“呜……呜呜……唔！”
“稔原来并不知道我是个如此没用的男人啊。真可惜。我也没想到稔竟然是这样的孩子。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隆之嗤笑着说道。他同情这根腐烂掉的脚。正因为同情，所以他自然而然地笑了出来。正如同个性凉薄的稔一样。
隆之温柔地抚摸着稔的头发，摸着摸着，他的心就渐渐恢复了平静。刚才那滔天的怒火，如今却像不存在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隆之忽然皱了皱眉头。稔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好奇怪。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可怕了啊。这真让人愉快。隆之又轻声细语地对稔说道：“放心吧，稔。我还没有疯。没事的，没事的……”
“呜呜、呜、呜呜……！”
“我会帮稔治好你的伤的……”
稔忽然睁大了充血的双眼。就好像从切开部位冒出的鲜血一样，血红血红的眼睛。
那双如同内脏一样猩红湿润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的神色。
稔似乎试图从隆之的眼睛里找出一丝理性。可是这种东西，早就已经不存在了。稔到底是有多天真，多无知啊。
“我是不会抛弃稔的。因为我们……”
隆之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是如此地爱着彼此啊。”
隆之背着稔回到自己的公寓。他将玄关门反锁，将再也没有用的门锁用锤子敲烂。
这样一来，谁也无法打开这扇门了。
光与影交错的房间中，回荡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啜泣。
隆之把耳朵凑到稔的唇边，但是，他听不见任何声音。看来，啜泣声是隆之自己发出来的。
他这才发现自己哭了。也许他差不多快要疯了吧。
隆之从稔的身上爬起来，仔细地端详着稔的裸体。
稔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但是他的瞳孔却一动不动。稔从下巴到胯间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切口用钳子固定着，稔那鲜血淋漓的内脏正泛着黑红色的光芒。
隆之把脸凑到稔的喉咙旁，小心地用手术刀切开食道。沿着那粉红色的器官，小心翼翼地划开一道纵向的切口。
不出所料，那食道上沾着的全都是那醉汉的粘液。也许是因为是吞下去的缘故，那粘液上还沾着几根阴毛。
隆之用纱布将粘液擦拭干净，这一举动带着稔的身体微微上下颤抖了一下，涌出的鲜血浸透在早已发黑的床单上。
但是，隆之依然没有停止手上的活。他必须趁那个男人的污液还没有渗进稔的细胞赶紧将那肮脏的粘液给清除干净。
稔的内脏里全都是精液的味道。强烈的妒意让隆之感到头晕目眩。他至今为止到底喝了多少男人的精液？
接下来，隆之切开了胃袋。里面的东西一下子溢了出来，令他无法分辨哪些才是污液。无奈之下，隆之只好将胃袋整个摘掉，扔在地板上。已经无法换个新的了。稔是谁都无法替代的。烂掉的部分只能割下来丢掉。
还有十二指肠和回肠。这里也被污液侵犯了。隆之忍受不了那样的长度，索性连肠子也切除掉了。
稔的排泄腔内侧的粘膜因为过度的摩擦而糜烂。他竟然用这么狭窄的地方让那个醉汉爽上了天吗？可怜又可悲的稔。他让一个他根本不爱的男人玷污了他原本只给隆之一个人的身体！
隆之不禁嚎啕大哭。他心疼稔心疼得快疯了。
“你是不是很悔恨，稔。是吗，你一定很悔恨对不对。居然忍受这样的屈辱——稔！”
“你一定是觉得，要是被我知道了的话我就会抛弃你对不对。所以你才瞒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原来是这样，你被那人威胁了对不对。他是不是跟你说，如果你不听话的话就把真相告诉我？但是稔，没事了。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抛弃你的。啊啊稔、稔——……！”
隆之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手术刀狠狠地戳向稔的排泄腔，将那腐烂的粘膜千刀万剐。
隆之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清理稔的身体。然后他又将稔的身体缝合了起来。
稔的裸体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痕，那无数条缝合的痕迹就像一条巨大的蜈蚣一样，既触目惊心又丑陋狰狞。
稔变成了一条蜈蚣。丑陋的稔。但是，这样一来，稔也终于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就像这世上千千万万的虫子们一样，它们排成一列，迈着相同的步伐，朝着同一个方向，同时迈出脚步。稔终于恢复了那天早上笔直地向隆之走来时的那个样子。
隆之已经没有力气下床了。他做完了该做的事，终于松了一口气，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忽然间，一道锐利的光线刺穿了隆之的眼睛。
那是稔右手手腕上的那只厚重的银制手表。
隆之发出一声惨叫。发狠地揉乱自己的头发。他对那道闪光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感。
隆之扑到稔的手腕上，将银制手腕扒下来。稔的肉体在隆之的身下上下摇晃。就好像在反抗挣扎一般，原来他还没有彻底变成蜈蚣吗！
隆之将银制手表摔在墙上，狠狠地盯住稔的右手腕。
“我再也不让你逃跑了！”
蜈蚣没有回答。是的。他一直都是这样。不管隆之问他什么，稔只是暧昧地笑笑，从来不会正面回答隆之的任何一个问题。任何一个都没有！
隆之抓着稔的手把他拉过来，稔刚刚缝合的腹部又被撕破了，内脏全都掉了出来。
隆之不管不顾地举起手术刀，手起刀落。这是一只脱离了队伍的蜈蚣。腐烂的脚。背叛者。不合群的东西。无能的家伙。只会丢别人脸的废物！
这才是罪魁祸首。这才是一切的开始。只要把这个给切掉，稔就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只要没了这东西，只要把这个侵蚀了稔内心的男人的痕迹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消掉就好！
隆之举起手术刀，一次又一次地戳向稔手腕上那道既丑陋又浮肿的伤痕。
下雨了。
雨轻抚着窗，发出温柔的声响，原来是蒙蒙细雨吗。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面前的青年。从一个小时前开始，他就沉默地看着青年，一语不发。
时间已经是深夜两点半。在这个下着雨的黑夜里，光与影的斑驳条纹清晰地倒映在青年与男人横卧的身体上。
原来是十字路口的某个角落亮着的路灯，把微弱的光芒投进了房间里来。
红色的信号灯就像心跳一样反反复复，忽明忽灭。
雨中，一辆车向西呼啸而去，平时这种时间应该是没有车的。所以这多半是出租车吧。
男人抬起一直低垂的脸，终于开口说道：“我们结束吧？”
男人抬起手，抚摸着青年的脸颊。青年颓然无力地睁着双眼，眼瞳里倒映着路灯的光芒，以及从窗户玻璃上流过的水痕。男人松开手，青年的头便上下摇晃了一下。
雨水仿佛从男人与青年的身上流过一般，倒映出无数条细长的黑影，看上去，两人就像被雨淋湿了一样。
细长的影子，斑驳的雨水，红色的灯光。男人轻轻晃了晃青年的肩膀，只见青年的眼瞳里仿佛闪烁着赤红的光。对男人来说，这不是尸体，只是他再也无法说话而已，除此之外，青年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
男人皱了皱眉头，咬紧下唇，这次，他深深地垂下了头。
“我们结束吧。我……已经累了。”
男人低着头，对青年道歉。鲜红的雨水将细长的影子倒映在男人的后颈上，静静地流过。
一滴眼泪从男人的眼角流下来，滴落在青年的脸上，随即飞溅开来。滴答，滴答……时间流逝的声音静静地回响在房间里。
男人的眼泪浸透了青年的身体。流逝的体液明明再也无法苏醒，那微微敞开的伤口却将男人的泪水吸了进去。
青年的身体里本来应该都是血液才对，可是那血液却早已流干，一滴不剩地渗透进早已发黑的床单。
青年的身体已经干涸。
隆之用颤抖的双手抱紧了稔。
他想一直这样，与稔互相取暖。
隆之从未想到他们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分别。
他好恨，他明明不想这样的。因为隆之依然是这样眷恋着稔。
隆之忽然眯着眼睛望向窗外，黑暗中浮现出一道鲜明的白光。那是那条斑马线。
如果那天，我没有走过那条斑马线，就不会遇到稔了。
可是，已经晚了。
我已经走过去了。
仅凭一只因腐烂而被斩断的脚，是无法让一切恢复原样的。
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隆之从稔的手腕上拔出手术刀。
“我们……结束吧，稔。”
说着，隆之将手术刀刺进了自己的手腕。
朦胧的细雨拥抱着隆之与稔。
窗外的信号灯正反复不停地闪烁着红光。隆之的身体渐渐被染成了红色。
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其实走过去了，也不错啊……”
隆之用细不可闻的声音低声说道。
这是他对稔说的话，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话，已经不得而知。
因为，已经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
“我们的相遇，应该不是错误才对啊。”
隆之微笑着，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天上下起了红色的朦胧细雨，永无止境地飘落在他们的头上。
“今后你在我们医院也很难待下去了吧。作为院方，我们也不想总是被人指着背说这家医院的医生欲求不满。不过……你毕竟曾经是我的女婿，我不会让你太难做。最后给你写封介绍信也是可以的。”
副院长给隆之介绍的新的工作地点是一家无名的诊疗所，位于日本海的一座孤岛上。没什么。就是解雇通知而已。
隆之以领取三个月的工作补贴为条件离开了医院。
那天晚上，隆之来到T集合住宅。
他并不是想跟稔做爱。他也许只是有点怀念他的微笑，也许只是想确认稔真正的心意，也许只是想听稔亲口说，分手什么的只是玩笑话而已。
他已经好久没像这样站在T集合住宅前了。就像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一样，隆之正准备敲响那扇斑驳褪色的门——
忽然间，他感觉到房间里似乎不止一个人。那一瞬间，隆之皱起了眉头。
里面传出一个男人断断续续又下作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稔发出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呻吟。
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隆之吓了一跳，他转过头去，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胖女人用打量可疑人士的眼神盯着他看。
“住这里的人你认识？”
长着一脸穷酸样的女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隆之点了点头，女人立刻露出鄙夷的眼神，色素淡薄的嘴唇难看地歪了一下。
“那就麻烦你跟他说一声，这里不是酒店，要接客到别处去接。”
一天到晚地叫个不停烦不烦人啊，女人鄙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关门。
下一秒，隆之飞起一脚，狂暴地踹烂了稔的房门。
映入眼帘的光景比背叛还要更加残酷。
一个长得又老又胖的醉汉赤裸着下半身。而稔，那个稔，居然全裸地趴在榻榻米上，对那男人撅起屁股！
醉汉那肮脏的欲望正深深地贯穿着稔白皙的肉体。
与隆之四目相对瞬间，稔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嘴巴一张一合，陡然发出一声尖叫。
隆之直接穿着鞋子冲进屋里，一把抓住稔的头发，把他从醉汉的身下拖了出来。
噗滋的一声，伴随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粘腻声响，两人的身体被迫分开。难以压抑的恶心与愤怒涌上心头，隆之一巴掌把稔打飞。
隆之的拳头和脚无情地落在稔的背脊、小腹和脸上，打得稔惨叫声不断。稔拼命地想要逃跑，却被隆之一把拉住脚踝拖倒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地踩他，踢他。
房间里回荡着隆之的咆哮声。我被背叛了。被抛弃了。又是这样！
我这么爱你，这么重视你，我抛弃了一切，只要有稔在我身边就好。你的心已经残酷地背叛了我，现在连身体也不愿意只给我一个人了吗！
隆之粗暴地打断了稔的鼻梁，稔脸上顿时鲜血狂流，呜呜呜地哭个不停。
醉汉也不知是看傻了还是被隆之的狂暴状给吓呆了，抓起扔在地上的衣服手忙脚乱地穿好，落荒而逃。
隆之对稔的执念终于转变为疯狂的憎恶，狠狠地将那白皙的躯体往死里打。
稔的手脚都被打断，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缩在房间角落瑟瑟发抖。隆之用余光盯着稔的一举一动，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他从柜子的抽屉里面找到几张散乱的万元纸钞，其中好几张纸币被貌似精液的黏状物粘在一起。除此之外还有两打保险套，稔跟隆之上床是从来不用套子的。
“你说的打工，就是指这个……？”
隆之转过头去对稔说道。
稔躲在一旁抽抽搭搭地哭，他的屁眼里还挂着刚才那个醉汉用过的套子。因为隆之的突然出现，醉汉吓得瞬间萎掉，套子也就这么留在了里面。
“为什么，你要跟别的男人上床？为什么不是我……”
稔害怕得不敢回答。隆之稍微走近一步，他就吓得全身弹跳起来，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因、因为……隆之、先生……根本不给我……钱……所以……所以……”
“钱？”
隆之不明白稔在说什么。看到隆之楞在原地，稔浑身颤抖着大声叫道：“是啊！就是钱！”
侮辱和敌意狠狠刺穿了隆之的心脏。
“隆……隆之先生，你上了我，但最关键的钱却一分都不给！正常情况下爽过了不是都要给钱的吗？不是都要给点小费的吗？我看你是医生还小小地期待了一下，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你还会什么？一天到晚都只会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如今这世道，甜言蜜语根本就不能当饭吃好吗！”
“你满脑子都只想着操我，结果到最后连饭碗也丢了。谁会真心喜欢上你这种没用的男人啊！你简直就是人渣中的人渣！跟你上床根本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隆之大脑一片空白。从一开始，稔就是为了钱接近自己。稔只是一个以出卖肉体维生的肮脏的男妓。
隆之只有稔。而稔却有无数与他肌肤相亲的对象。而且还全是刚才那样的丑男人。
“哈……哈、哈……”
隆之笑得停不下来。稔之所以会担心隆之没有工作，之所以不让他来自己家，之所以不肯跟他同居，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我明白了，稔，哈哈，我彻底、彻底明白……嘻、嘻嘻、哈哈哈哈！”
隆之弯下腰去，依然笑个不停。
一切都是假的。在他们最初相遇的那条斑马线上，隆之就已经成为了稔的猎物。他用他那张寂寞的脸，那双依依不舍的眼睛，还有一个微笑，轻而易举把隆之这条鱼儿给钓上了钩。
“我输了，我上了你的当。男妓啊，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
人家只是随手撒了点诱饵，不出所料隆之便屁颠屁颠地上了钩，稔让隆之进屋是因为把他当成了嫖客，而隆之却误以为他们心灵相通。
“……送你这只手表的男人，也是你的嫖客吗？真可怜，竟然爱上了一个卖屁股的贱货，然后被抛弃，最后还因你而死。”
“不是因我而死！是他自己要自杀的……”
“这不跟你杀了他一样吗！”
隆之上前一步，逼近了畏畏缩缩的稔。无法站起来的稔发出一声抗拒的惨叫。
当初他知道隆之是医生的时候，稔一定是满心欢喜吧。他本以为自己钓上了一条肥鱼，结果后来才发现对方竟是个想跟他玩恋爱过家家游戏的废柴中年大叔，这落差一定让他倍感失落吧。
可是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跟隆之说那次相遇是他刻意安排好的，因为隆之以为他们在谈恋爱，所以就算稔每天跟隆之上床，也拿不到一分钱，但他又懒得跟隆之去解释，因为解释起来实在太麻烦。
所以稔想到了分手。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对稔来说，隆之不过是他无数的脚当中的一只，他只需把腐烂掉的脚砍下来丢掉就行。
稔躲在墙角里哆嗦个不停，隆之一把抓住他的脚踝，稔便用另一只脚往隆之腿上踢去。
“别碰我！滚开！我不要，我不要！！”
隆之的女儿也曾经这样哭着对他说过。她很害怕隆之的手，明明隆之只是想温柔地抱住她，只想疼爱她而已。
隆之一脚往稔的腹部踹去，稔发出一声惨叫，像虫子一样在地上扭曲挣扎个不停。
“啊啊，出了好多血啊。别乱动哦稔。来，给我看看。”
稔开始拼命地求饶。看着这只可怜的虫子，隆之笑了。
“今晚上的嫖客居然把稔伤成这样。是因为你没好好跟他说分手吗？你真的好笨啊，稔。”
是的。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天起，隆之就知道稔是个笨拙的人。与他那端正的外表形成鲜明反差的笨拙举止曾经是隆之唯一的心灵支柱和慰藉。
隆之在稔身上俯下身来，稔忍不住嚎啕大哭。于是隆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原来，稔这么讨厌我吗。”
“呜……呜呜……唔！”
“稔原来并不知道我是个如此没用的男人啊。真可惜。我也没想到稔竟然是这样的孩子。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隆之嗤笑着说道。他同情这根腐烂掉的脚。正因为同情，所以他自然而然地笑了出来。正如同个性凉薄的稔一样。
隆之温柔地抚摸着稔的头发，摸着摸着，他的心就渐渐恢复了平静。刚才那滔天的怒火，如今却像不存在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隆之忽然皱了皱眉头。稔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好奇怪。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可怕了啊。这真让人愉快。隆之又轻声细语地对稔说道：“放心吧，稔。我还没有疯。没事的，没事的……”
“呜呜、呜、呜呜……！”
“我会帮稔治好你的伤的……”
稔忽然睁大了充血的双眼。就好像从切开部位冒出的鲜血一样，血红血红的眼睛。
那双如同内脏一样猩红湿润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的神色。
稔似乎试图从隆之的眼睛里找出一丝理性。可是这种东西，早就已经不存在了。稔到底是有多天真，多无知啊。
“我是不会抛弃稔的。因为我们……”
隆之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是如此地爱着彼此啊。”
隆之背着稔回到自己的公寓。他将玄关门反锁，将再也没有用的门锁用锤子敲烂。
这样一来，谁也无法打开这扇门了。
光与影交错的房间中，回荡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啜泣。
隆之把耳朵凑到稔的唇边，但是，他听不见任何声音。看来，啜泣声是隆之自己发出来的。
他这才发现自己哭了。也许他差不多快要疯了吧。
隆之从稔的身上爬起来，仔细地端详着稔的裸体。
稔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但是他的瞳孔却一动不动。稔从下巴到胯间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切口用钳子固定着，稔那鲜血淋漓的内脏正泛着黑红色的光芒。
隆之把脸凑到稔的喉咙旁，小心地用手术刀切开食道。沿着那粉红色的器官，小心翼翼地划开一道纵向的切口。
不出所料，那食道上沾着的全都是那醉汉的粘液。也许是因为是吞下去的缘故，那粘液上还沾着几根阴毛。
隆之用纱布将粘液擦拭干净，这一举动带着稔的身体微微上下颤抖了一下，涌出的鲜血浸透在早已发黑的床单上。
但是，隆之依然没有停止手上的活。他必须趁那个男人的污液还没有渗进稔的细胞赶紧将那肮脏的粘液给清除干净。
稔的内脏里全都是精液的味道。强烈的妒意让隆之感到头晕目眩。他至今为止到底喝了多少男人的精液？
接下来，隆之切开了胃袋。里面的东西一下子溢了出来，令他无法分辨哪些才是污液。无奈之下，隆之只好将胃袋整个摘掉，扔在地板上。已经无法换个新的了。稔是谁都无法替代的。烂掉的部分只能割下来丢掉。
还有十二指肠和回肠。这里也被污液侵犯了。隆之忍受不了那样的长度，索性连肠子也切除掉了。
稔的排泄腔内侧的粘膜因为过度的摩擦而糜烂。他竟然用这么狭窄的地方让那个醉汉爽上了天吗？可怜又可悲的稔。他让一个他根本不爱的男人玷污了他原本只给隆之一个人的身体！
隆之不禁嚎啕大哭。他心疼稔心疼得快疯了。
“你是不是很悔恨，稔。是吗，你一定很悔恨对不对。居然忍受这样的屈辱——稔！”
“你一定是觉得，要是被我知道了的话我就会抛弃你对不对。所以你才瞒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原来是这样，你被那人威胁了对不对。他是不是跟你说，如果你不听话的话就把真相告诉我？但是稔，没事了。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抛弃你的。啊啊稔、稔——……！”
隆之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手术刀狠狠地戳向稔的排泄腔，将那腐烂的粘膜千刀万剐。
隆之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清理稔的身体。然后他又将稔的身体缝合了起来。
稔的裸体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痕，那无数条缝合的痕迹就像一条巨大的蜈蚣一样，既触目惊心又丑陋狰狞。
稔变成了一条蜈蚣。丑陋的稔。但是，这样一来，稔也终于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就像这世上千千万万的虫子们一样，它们排成一列，迈着相同的步伐，朝着同一个方向，同时迈出脚步。稔终于恢复了那天早上笔直地向隆之走来时的那个样子。
隆之已经没有力气下床了。他做完了该做的事，终于松了一口气，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忽然间，一道锐利的光线刺穿了隆之的眼睛。
那是稔右手手腕上的那只厚重的银制手表。
隆之发出一声惨叫。发狠地揉乱自己的头发。他对那道闪光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感。
隆之扑到稔的手腕上，将银制手腕扒下来。稔的肉体在隆之的身下上下摇晃。就好像在反抗挣扎一般，原来他还没有彻底变成蜈蚣吗！
隆之将银制手表摔在墙上，狠狠地盯住稔的右手腕。
“我再也不让你逃跑了！”
蜈蚣没有回答。是的。他一直都是这样。不管隆之问他什么，稔只是暧昧地笑笑，从来不会正面回答隆之的任何一个问题。任何一个都没有！
隆之抓着稔的手把他拉过来，稔刚刚缝合的腹部又被撕破了，内脏全都掉了出来。
隆之不管不顾地举起手术刀，手起刀落。这是一只脱离了队伍的蜈蚣。腐烂的脚。背叛者。不合群的东西。无能的家伙。只会丢别人脸的废物！
这才是罪魁祸首。这才是一切的开始。只要把这个给切掉，稔就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只要没了这东西，只要把这个侵蚀了稔内心的男人的痕迹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消掉就好！
隆之举起手术刀，一次又一次地戳向稔手腕上那道既丑陋又浮肿的伤痕。
下雨了。
雨轻抚着窗，发出温柔的声响，原来是蒙蒙细雨吗。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面前的青年。从一个小时前开始，他就沉默地看着青年，一语不发。
时间已经是深夜两点半。在这个下着雨的黑夜里，光与影的斑驳条纹清晰地倒映在青年与男人横卧的身体上。
原来是十字路口的某个角落亮着的路灯，把微弱的光芒投进了房间里来。
红色的信号灯就像心跳一样反反复复，忽明忽灭。
雨中，一辆车向西呼啸而去，平时这种时间应该是没有车的。所以这多半是出租车吧。
男人抬起一直低垂的脸，终于开口说道：“我们结束吧？”
男人抬起手，抚摸着青年的脸颊。青年颓然无力地睁着双眼，眼瞳里倒映着路灯的光芒，以及从窗户玻璃上流过的水痕。男人松开手，青年的头便上下摇晃了一下。
雨水仿佛从男人与青年的身上流过一般，倒映出无数条细长的黑影，看上去，两人就像被雨淋湿了一样。
细长的影子，斑驳的雨水，红色的灯光。男人轻轻晃了晃青年的肩膀，只见青年的眼瞳里仿佛闪烁着赤红的光。对男人来说，这不是尸体，只是他再也无法说话而已，除此之外，青年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
男人皱了皱眉头，咬紧下唇，这次，他深深地垂下了头。
“我们结束吧。我……已经累了。”
男人低着头，对青年道歉。鲜红的雨水将细长的影子倒映在男人的后颈上，静静地流过。
一滴眼泪从男人的眼角流下来，滴落在青年的脸上，随即飞溅开来。滴答，滴答……时间流逝的声音静静地回响在房间里。
男人的眼泪浸透了青年的身体。流逝的体液明明再也无法苏醒，那微微敞开的伤口却将男人的泪水吸了进去。
青年的身体里本来应该都是血液才对，可是那血液却早已流干，一滴不剩地渗透进早已发黑的床单。
青年的身体已经干涸。
隆之用颤抖的双手抱紧了稔。
他想一直这样，与稔互相取暖。
隆之从未想到他们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分别。
他好恨，他明明不想这样的。因为隆之依然是这样眷恋着稔。
隆之忽然眯着眼睛望向窗外，黑暗中浮现出一道鲜明的白光。那是那条斑马线。
如果那天，我没有走过那条斑马线，就不会遇到稔了。
可是，已经晚了。
我已经走过去了。
仅凭一只因腐烂而被斩断的脚，是无法让一切恢复原样的。
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隆之从稔的手腕上拔出手术刀。
“我们……结束吧，稔。”
说着，隆之将手术刀刺进了自己的手腕。
朦胧的细雨拥抱着隆之与稔。
窗外的信号灯正反复不停地闪烁着红光。隆之的身体渐渐被染成了红色。
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其实走过去了，也不错啊……”
隆之用细不可闻的声音低声说道。
这是他对稔说的话，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话，已经不得而知。
因为，已经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
“我们的相遇，应该不是错误才对啊。”
隆之微笑着，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天上下起了红色的朦胧细雨，永无止境地飘落在他们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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